第十章 合纵回光 第三节 布衣有大义 凛说信陵君第(2/2)页
”安厘王大惑不解。
“不会。”那个将军还没有说话,先前老臣却一反惶恐之态断然插话,“信陵君深明大义,若大王诚意释嫌,公子必能回魏”
“何谓诚意释嫌”
“公子离国,由兵事生嫌。欲以解之,自当仍以兵事。老臣之见,以举国之兵并上将军之印委公子,可见我王之诚也”
安厘王一番思忖终于拍案,立即命老臣为秘密特使兼程奔赴邯郸。
老特使没有想到的是,信陵君一听是魏使,竟严词拒绝且不许门吏再报。如是三日,老特使竟连信陵君的面也不能见,焦灼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日正在百思无计兀自后悔自己说下了大话,却有驿馆吏来报,说一个竹杖老酒徒在门口大嚷要见魏使。老特使正在连说不见,已经有苍老的嚷叫声响彻庭院:“蕞尔魏使,不见我仙,你却能见得何人啊”老特使心下一动,连忙快步迎出肃然一躬:“敢问足下,可是老魏高士毛公”老酒徒嘿嘿一笑:“你说是便是,老夫只要瞅臭魏王诏书,余无他事。”老特使惊喜过望,当即将邋遢肮脏的老酒徒请进正厅。老酒徒看罢诏书,只说声你老等着,便点着竹杖晃晃悠悠去了。
自对信陵君建言无果,毛公薛公便愤愤然出游赵北燕南。在老卓原的天卓庄盘桓了半年有余,期间恰逢赵国大礼护送秦国王后归秦,毛公薛公顺便送走了赵姬母子。此后欲去齐国,却在济水东岸正遇蒙骜大连绵军驻扎,大野泽两岸所有的官道都被秦军封锁。薛公说,不妨见见蒙骜,一则可探听秦军意图,二则或可收弦高犒师之功效。毛公却是嘿嘿冷笑,春秋秦军是偷袭之师,今日秦军却是明火执仗,还怕你知道只怕去了便回不来也薛公问为何毛公连连点着竹杖说,不闻蒙骜吕不韦交谊么若那蒙骜硬要将你我送到咸阳去见吕不韦,你还指望回来么薛公恍然大笑,呀懵懂也老兄弟说得是,不去了一番商议,两人终于还是赶回了邯郸,一路见山东庶民落荒遍野南逃避战,心下大为不宁,反复思虑,还是决意再见信陵君。正在此时,忽闻魏王特使入邯郸而信陵君不见,毛公机警,便有了驿馆酒徒的故事。毛公见过魏王诏书,回去一学说,薛公二话不说抬脚便走。
这时,平原君正在胡杨林下与信陵君艰难地周旋着。魏王特使入邯郸,赵国君臣大喜过望,以为信陵君必定是应声回魏重组合纵。谁知几日过去,事情竟眼睁睁僵住了赵孝成王急得火烧火燎,本欲亲自去说信陵君,却又愧于当年对信陵君食言,自觉功效不大,便召平原君密议。自信陵君客居邯郸,平原君也自觉与信陵君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隔膜,政见之争,门客之争,后来直是信望之争,原本笃厚的交谊与亲情竟在不知不觉间淡漠了。虽说也时不时有酒宴酬酢,可连门客们都是心知肚明,两公子再也不是从前的两公子了。然秦军压境,赵国腹地已经大受威胁,此时只有根基尚存的昔日强国魏国与赵国合力,才有望重立合纵扭转危局,形势使然,一己恩怨也只有丢开了。
时当盛夏正午,信陵君散发布衣正在茅亭下自弈打棋,左手拈一枚黑子啪的打下,右手又拈一枚白子啪的打下,摇摇头又点点头,似凝神沉思又似漫不经心。平原君在亭廊亭外的草地落叶上沙沙走动,时不时说得几句,亭中信陵君也时不时应得几句,有一搭没一搭总是不入辙。良久,平原君终于入亭坐定在信陵君对面的大石案前,突然拍案高声:“无忌兄,山东存亡危在旦夕兄当真作壁上观乎”
“不作壁上观又能如何”信陵君依然漫不经心地打着棋子。
“回魏为将,合纵抗秦”
“回魏老夫做阶下囚,你舒心么”
“岂有此理魏王诏书搬你,何来阶下囚之说”
“你信得君王之言,老夫却信不得也”
平原君顿时被噎得没了话。天下皆知,赵国食言于信陵君,始作俑者是自己,终无交代者也是自己。此事非但使赵国在山东六国信誉扫地,连秦国也是嗤之以鼻。至于平原君个人的豪侠声望,更是一落千丈,否则,自己能在如此急迫之时窝在邯郸不去奔波合纵么每每心念及此,平原君便是愧疚不已。若是当初赵国遵守诺言,在信陵君不能回魏之时入约封给五城之地,只怕信陵君组成的封地护军也是一支抗秦锐师了,如何能让秦军长驱直入连夺三十七城然则,一切都迟了。一步差池,赵国在丧师失地的危机关头再也没有了山东大旗的呼吁力量,景况竟是比长平大战后的兵临城下还要难堪尴尬。那时信陵君一呼而列国救赵,根由便是山东战国以赵国为抗秦中坚,深信赵国是一个诚信武勇的大国,今日我救赵,明日赵便能救我曾几何时,一切都面目全非了信陵君公然如是讥讽,无异对平原君心头一剑一阵愣怔,平原君猛然举爵大饮,沟豁纵横的脸上泪水漫涌而下。
“胜兄”信陵君蓦然回头不禁惊愕万分,连忙起身过来一个长躬,“无忌无心之言,绝非重提旧事,兄何其介怀也”
“失信者言轻,何怨于兄”平原君起身一拱便扬长去了。
信陵君望着平原君已显老态的背影,一时竟莫名烦躁起来。正在此时,门客总管领来了毛公薛公,信陵君不禁惊喜过望:“泥牛入海竟有归,无忌有幸也家老,上酒”
“今日非聚酒之时。”薛公肃然拱手,“但为君来进一言也”
“何来客套,但说无妨。”
“我老兄弟从大野泽仆仆赶回,沿途所见不忍卒睹。凡城皆人心惶惶,凡村皆逃战岭南。中原之地已是生民涂炭,各国朝野皆如惊弓之鸟,与此前任何一次秦军东出均不可同日而语也老夫直言,中原大险临头矣当此时也,公子身负天下重望,独能闲散饮酒悠然打棋乎”
“以公之见,我当自投罗网”信陵君揶揄地笑了。
“魏无忌大谬也”毛公一点竹杖竟是直呼其名。
“何以见得”信陵君却是微微一笑。
“国家者,国人之国也,非王者一人之国也救亡图存,君何计较于一己恩怨天下重魏,魏有君也天下重君,君有魏也魏无君则败亡,君弃魏则失天下之心也魏王固非明君,然信陵君拒其救国之请,又岂是大才正道君雄才大略傲视天下,宁与庸常之君恩怨必较而使魏国灭顶哉”
“君与魏国,一体相依也”薛公肃然一躬。
林下一片沉寂。信陵君的心被两位布衣老士子的话深深震撼了。大才失国,终为朽木。客居异国原本只说能襄助赵国军政,一展胸中所学,到头来却是处处受制逼得自己酒色沉沦,结局好么长此以往,纵保一条活命,何异于行尸走肉也心念电闪间信陵君拍案而起:“立备快马,兼程回魏”
三日后,大梁郊野人山人海。魏安厘王带领文武大臣出大梁北门三十里,隆重迎接别国几近二十年的信陵君。大梁国人几乎是倾城而出,要见识见识这位肩负着魏人图存重望的邦国干城的气象。暮色时分,一团黄云般的烟尘从北方席卷而来。遍野百姓便是一阵乱纷纷呐喊:“马队来也”“信陵君万岁”马队渐渐清晰,信陵君的大红披风象一团火焰在飞动。伫立亭外高台的安厘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要举步下台,却软得烂泥也似待一切整顺之后,安厘王当即在事先筑好的拜将台举行了堪称盛大的拜将大典,当着举国臣民向信陵君郑重拜下,授上将军印,授调遣举国兵马的虎符。当信陵君接过印鉴兵符时,长久郁闷的魏国人终于爆发了,漫山遍野吼声雷鸣,整个大梁都被这壮阔的声浪淹没了。魏国君臣奋激万分,围着信陵君异口同声地高呼了无数遍振兴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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