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林冲”和奶奶的烧土豆第(2/2)页
高声宣布:“喏,那就是我大孙子、我大孙子!”此是后话。
下面说奶奶。奶奶姓朱。或许因为不识字,从来没听奶奶说起过朱元璋、朱德朱老总,没准她连这两个古今大人物的名字都不知晓。估计她也没有同姓族人意识,她所关心的是远为具体而实际的事情,比如烧土豆、给我烧土豆。对于奶奶,比之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让大孙子吃上自己烧的土豆要紧得多。
那时不比现在,日子本来就过得紧紧巴巴,加之赶上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难时期,毫不夸张地说,真真落到了吃糠咽菜忍饥挨饿的地步,咀嚼成了绝大多数国民最奢侈最迫切的活动。当时我正上小学初年级,若非母亲不时瞒着弟妹们让我带掺菜少的玉米饼子和偶尔加个咸鸡蛋,我能否读完小学都是个问号。每天放学回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冬天尤甚,除了雪,路上找不到任何可以放进嘴里的东西。于是我到家放下书包就扑到西头爷爷奶奶屋里。总是坐在炕上火盆旁抽长竿烟袋的奶奶问一声放学了,就在火盆边磕磕烟袋锅,拿起火铲往火盆里挖。那可真是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的一刻——一个烧得焦黄焦黄滚圆滚圆的土豆从灰中火中露了出来!有时我都等不及剥皮,拿起来左右手倒腾几下,噗噗吹几下灰,就一口咬将下去。那才叫好吃,才叫香,香得我几乎抱着脑袋在火盆旁打滚。可以说,那时我的所有理想所有愿望就是吃奶奶的烧土豆,为吃烧土豆而“时刻准备着”!说来也真是不可思议,奶奶对我特别偏心。那时我的老叔即奶奶的老儿子在上初中,也正是吃东西的年龄——一天放学饿得倒在山坡上几乎爬不起来——但奶奶还是只把烧土豆留给我吃。有一次我的小姑同我抢烧土豆,奶奶白了她一眼:“别跟我大孙子抢东西吃,没大没小的!”其实小姑比我大不了多少。
奶奶是我大四那年冬天去世的。当时我正在辽源电厂学工,很远,家人没告诉我。放寒假回来时奶奶已经入土了。我怀揣一个土豆,跑到到处是积雪的后山坡奶奶坟头前跪下,把土豆放在奶奶坟前:“奶奶,我多么想吃你的烧土豆啊!”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多少年来,土豆始终是我的最爱,怎么吃也吃不够,天天吃也吃不够。但烧土豆再没吃过——那是没机会吃也不能再吃的永远的烧土豆……
(01.7.19)(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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