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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芭蕉雨(二)第(2/2)页
几年。只是若母后当真觉得儿臣去就藩也是好事,儿臣绝无二话。”
    “何喜的事还要再审。”太后说,“哀家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先在宫里住下吧,至于你的封地,哀家会和宗人府商讨之后再定夺。”
    祁瞻庭只能跪下谢恩,又跟在周行章身后走了出去。
    偏殿里的梁王妃一直如坐针毡,她将孩子交给乳母,自己则频频走到门口向外张望。
    锦衣卫的人守在门口,她便是想出也出不去。
    隔着老远她瞧见了一个人,顾不得身份就喊了她一声:“苏郁仪!”
    郁仪恰好拎着官袍走上丹墀,听见有人叫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寻声看来。
    只见梁王妃站在偏殿的门口,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郁仪只好走到她面前行礼:“王妃娘娘。”
    孟司记见是她,还是把她放进了偏殿里,总比在门口任由路人频频张望要好。
    慈宁宫梁王妃来得太少,认识的人除了孟司记她们也只有苏郁仪一人,见了她就像是见了救命稻草:“苏姑娘,你可知道我们王爷到哪去了吗?”
    郁仪道:“我也是才来,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
    梁王妃听闻又有些难过:“这样啊。”
    她沉吟了片刻,撩起衣摆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苏姑娘,我知道我们王爷做了错事,还险些伤了你,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现下娘娘面前我说不上话,若你肯向娘娘开口,娘娘定然也会对王爷网开一面。”
    她越说越伤感,泪珠子一颗颗掉下来:“你想要什么,只要姐姐我给得起,我全都给你。”
    梁王妃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梁王早已不是那个仰赖太后鼻息的无助皇子了。
    在她心里,始终记得的都是初见梁王时,他羸弱孤单的样子,心中依旧有着怜悯之情。
    郁仪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娘娘折煞我了。”
    梁王妃不肯起身:“好妹妹,你若不答应,我也没法起来。”
    郁仪记得在承恩寺中初见梁王妃时,她笑语嫣然的模样,屡次见她,也总说“要自立自强、不要仰赖男人鼻息”这样的话。
    此刻的梁王妃,又叫郁仪感觉到了陌生。
    她们二人确实没有相处的机会,但在郁仪心里,总以为梁王妃并不是个囿于府宅中的普通女人。她屡次因丈夫用情不专而痛苦不已,却依然在此时不惜下跪来求情。
    这一切都让郁仪有些茫然。
    她说:“我会劝一劝的,但总该看娘娘自己的意思。”说罢她这才将梁王妃搀扶了起来。
    “娘娘可是担心梁王遭贬谪?”郁仪试探着问,“若如此,下官也可以求娘娘放一道和离书给王妃娘娘,如此娘娘也免去了舟车之苦。”
    梁王妃连连摆手:“这是傻话。既嫁给了王爷,我哪里会想着和离二字。”
    说罢,她又抓紧了郁仪的手:“你可能答应我?”
    “方才下官说了,若娘娘问起,会说上两句的。”郁仪平静道,“娘娘如此当真是关心则乱了。"
    她没有多留,说过这几句话便出了偏殿的门。
    慈宁宫外还站着几名别的大臣,他们聚在一起正在小声议论着梁王的事。张濯被他们簇拥在中央,他一直没说话,充当个倾听的角色。远远地见郁仪心不在焉的走来,他眼底的风雪消融,叫了她一声:“苏给事。”
    郁仪回过神来,走到张濯面前对着他行礼:“张大人。”
    她仰起头恰好撞进张濯的目光里,他眼底有笑,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必多礼。”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觉得自己在和张濯演一场戏。
    戏里唱的是君安臣乐,戏外却是锦绣鸳鸯。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他身边不说话,听着张濯从工部盐课司一路说到地方上的几位转运使。为了叫她也能听明白,他偶尔还会针对一些细节做出解释。
    余下几名大臣自然猜不出这背后暗藏着的深意,他们只是觉得苏给事一来,张大人身上那种冰冷的机锋与压迫感竟然消散了大半。
    待他们都陆陆续续地被太后传唤,丹墀上便只余下了张濯与郁仪两人。
    “适才怎么心不在焉?”没了旁人,张濯的语气也变得更随意了些,他知道周遭定有不少耳目在关注着他们两人,所以手上并不曾有什么动作,只是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笑问,“窈窈有心事?”
    “我去见了梁王妃。”郁仪低声道,“梁王屡屡伤她的心,她仍不肯和离,还要我来帮她求情。过去我常想着,若要女人不必仰人鼻息过活,便得有离开过去生活的勇气与决心。”
    张濯嗯了一声:“自由其实不仅仅是离开一个人的自由,还有选择一个人的自由。”
    “她甘之如饴的未必是你甘之如饴的,她视如洪水猛兽的未必是你视如洪水猛兽的。”
    郁仪明白张濯这句话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一个人可以选择抛弃自己过去的生活,也可以选择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这两种选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是的。”张濯颔首,“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迈出那一步的勇气的。所以,先迈出那一步的人不必回过头去指责后来者的?昧。”
    “读书明理是为了让人更能对万事万物抱有同情与怜悯之心,而非傲慢。”
    郁仪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张濯弯唇:“但你做得一直都很好,别因为旁人的事影响心情。”
    说完这一句,他的目光恰落在她光洁莹然的耳垂上。
    上面一左一右,挂着一对白玉芙蓉花耳坠。
    比起昨日在夜色中看得不甚清晰,今日这对耳坠挂在她玲珑的双耳上,竟是说不出的旖旎动人。
    觉察到了张濯的目光,郁仪抿了抿唇:“随手戴的。”她有意不让他多想。
    张濯微微倾身,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笑说:“琼英?云,月鲜珠彩。”
    她垂着眼,睫毛如蝶翅般扇动着,张濯的神色依然平静自若,若有外人在场,只会以为他们两人在讨论公务。
    他分明是开心的,只是这种开心隐秘得只能为他们二人所知。
    如同是一首诗的上下阕,出题的人与和诗的人非要他们两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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