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云雾敛(二)第(2/2)页
郁仪说:“你进去之后把窗帘拉上,不管谁敲门你都别开。”
张濯:“……...…其实我们过去也不这样。”
怎么现在好像在偷/情一样。
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但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郁仪啊了声:“没有吧,谁会这么想。”
过去他来她这,他们俩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从没有担心过流言蜚语。
可见做贼心虚,此话不假。
张濯客随主便,进了郁仪的房间,想了想又说:“我也不是很饿,你要是饿了,我也可以给你做点吃的。”
郁仪说:“这里的厨房是十间直房共用的,你出现在里头,他们肯定少不了行礼参拜,你就当是给他们减少点压力。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我方才也没吃饱,你就当是和我再吃一点吧。”
张濯没继续坚持:“那有劳苏给事了。”
苏给事。
明明过去也是这么叫的,可如今这三个字落在他口中,莫名其妙多了几分旖旎的滋味,郁仪脸上微微一热,不想去深思,匆匆跑去厨房。架子上有她昨天泡好的米,她今天陪嘉善吃了荤腥,此刻只想吃点清淡的,于是只往锅里加了红豆和莲
子。
用了不到两刻,郁仪就把粥煮完了。
她端着粥回了直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房中没有动静。
郁仪再敲,一面敲一面说:“是我。”
门这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手里的托盘被张濯顺手接了过去,郁仪重新把门关好:“吃吧。”
她在桌前坐下,用勺子搅动着白粥里的红豆:“今日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她继续道:“这阵子恰逢吏部官员的年终核查,忙着复审山东和山西知府人选,江西巡抚又虚报粮赋,这个案子还在陈侍郎那压着,这件事你们户部应该也清楚。还有北面的旱情,广济库的余粮调拨一直不太顺畅,陈侍郎说拟调山东的仓储官鲁
恒过去,另配随行督运官一名,我们觉得道推官李薄寒不错,这两个人都是早年从户部外放的官员,张大人觉得还可靠吗?”
郁仪抬眼看向张濯,张濯两度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道:“鲁恒性子张扬,容易结怨,倒是李薄寒还算是可当用的,山东有一县丞名叫白岳,派他和李薄寒一起去反倒更妥当。”
郁仪放下勺,又去一旁翻出两张纸,拿着笔记下这两个名字:“还有吗?”
张濯继续道:“如今赈灾主要聚集在广宁府,有灾民从四面八方聚集来,朝廷的赈灾粮难免迟滞。我过去在安州赈灾时,偶尔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改派两名官员姑且是够用了。
如今到了冬天,即使在室内,也并不觉得比外面暖和多少,二人面前的粥碗不过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冷了下来。郁仪一面喝粥一面思索着张濯方才说过的话:“张大人今日是为了广宁府的事来的吗?”
张濯叹了口气:“不是。”
郁仪说:“那是因为江西巡抚虚报梁赋吗?”
张濯笑了一下:“喝粥吧。”
他这个笑容很温柔,声音也很轻。
窗外云山霭霭,鸟惊庭树。
喝完了粥,张濯又翻了翻郁仪桌上的书。
他的鬓发一丝不乱,单手举着书背光站着,像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儒生。
窗外原本爬了满墙的春藤,如今尽数干枯,只余下盘虬的根络,分外朴拙。
“在看《传习录》么?”张耀念了书名,“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倒是不错。”
“打发时间看看。”郁仪笑道,“默识默存,时时自省。”
近来这阵子发生了不少事,郁仪没主动和张濯提起,张濯自然也不问。
他们守着一道界限,谁也没有越过界去。
郁仪看着张濯,不由道:“难怪人人都说张大人其人如玉,现下这般模样,可知传言不虚。”
张濯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轻轻向她看来,片刻后垂下眼去:“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如今我愧对身外虚名,不如拿我当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他没有用严肃深沉的语气,这话落在外人耳中还以为是玩笑。
郁仪却知道他不是在玩笑,或许是自嘲,更多的却像是自弃。
纵然她没有亲耳听见台谏对他的一番弹劾,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郁仪正在忖度着用词,想要安慰张耀一番,没料到他已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手拿着书卷,轻轻敲着自己的掌心。
“我没有那么脆弱,没事的。”
他将手上的书还给郁仪:“我回去了。”
郁仪下意识嗯了声,心里只觉得有点奇怪,他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的回,很难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起身想送张濯出门,张濯却又让她止步:“被人瞧见了不好。”
这话说得在理,只是张濯的语气有些怪。
不知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自己安慰自己。
郁仪站在窗边目送他出了门,张濯走得很快,只在月洞门后面留下一片朱红的衣角。郁仪坐回桌前翻看着自己刚刚记录的名字,这时跑来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苏给事在吗?”
郁仪推开窗,小太监说:“方才有位大人走到跸道半路,叫我给您传个话。”
“他说他方才话说得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显然留话的人正是张濯。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郁仪想了半天,也没想通张濯方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好的。
另一边,张濯已经走到了户部衙门外,没料到赵公绥竟站在门外。
他已经很久不来户部了,一来是和张濯的关系微妙,不尴不尬,二来凭他的地位,有什么话派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可见今日是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亲自和张濯说的。
白元震说:“赵阁老来了好一会儿了,下官给他倒了杯茶他也不肯喝。”
张濯施施然走到赵公绥面前,才叫了一声“赵阁老。”赵公绥便微微抬手打断了他。
赵公绥让所有人都退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张濯,我知道你素来看我不惯,这也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今日来只是想问问你,犬子赵子息,可在你的手上?”
张濯目光清冷平淡:“张濯从未见过令郎。”
“不要骗我。”赵公绥的表情也很严肃,“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不要伤害子息,他身子不好,常年要服药。”
不论在外多么风光,此刻的赵公绥更像是一位殚精竭虑的父亲,眼中满是拳拳爱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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