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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云雾敛(四)第(1/2)页
郁仪听罢却摇头:“不论张大人在做什么,这些都是张大人的私事,我没有过问的理由。”
    伞外是簇簇的落雪,雪野倒映着日光,又把四下里照得通亮。
    她说完欲走,张濯便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为她撑着伞,却也不说话。
    就这么走了几十步,郁仪又停了下来。
    她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那一刻,张濯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正如郁仪所见,他如今早已不愿以君子自居,他们二人所求的东西亦不尽相同。
    张濯从没想过,如今的自己,似乎踏上了一条离苏郁仪越来越远的道路。
    她坦荡磊落,他小人行径。
    好像苏郁仪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亮堂堂地摆在阳光下。
    不知是从何时起,张濯告别的人不仅仅是过去的自己,还有苏郁仪。
    潜意识里,张濯相信,如果苏郁仪完整地认识他,那么一定会恐惧、会厌恶、只想逃离。
    如果说前一世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只有师徒身份的话,那么如今,还隔着一个张濯都无法直面的自己。
    郁仪什么都没说,张濯也是。
    他们在雪里站了很久,郁仪说:“那我走了。”
    这一回,张濯只说了个好字。
    他呼出的空气如同一团白雾,阻隔了他的视线。
    郁仪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雪中。
    张濯再次走回东禅房,赵子息闻声从一堆行李中抬起头。
    “你可想好了?”张濯问。
    赵子息道:“是,我想好了。”
    “你想要到陛下身边做事,你将会成为太后制约你父亲的一枚棋子。”
    “我知道。”赵子息坐下来,真诚道,“我与我父亲虽为父子,但我从不认为自己和他是同路之人。我有我的道,他有他的欲。谁说我一定要沿着他的路走下去呢?"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又道:“我父亲如今位高权重,多少人是他为眼中钉,我若重新回到固原关军中,只怕难逃一死,我既要活命,自然要走到那阳光下,紫禁城里才能自保。”
    天寒地冻,他的两颊被冻得微红,眼睛却是明亮坚定的:“多谢张大人。”
    张濯轻轻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把你从固原关外带回中自然也是有我的欲求。”他指了指桌上赵子息画的地图,“你为我绘制此图,我保你性命,如今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前一世和赵公绥一起死在了西四牌楼之外。
    今生若他能留在皇帝身边,或许可以扭转他被他父亲牵连的命运。
    张濯是洞若观火的旁观客,纵然他也常说自己本非君子,他内心深处的很多东西,依然没有改变。
    犹怜草木青。
    赵子息听罢却笑了:“张大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好人,可你既没有以我要挟我父亲,也没有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若天底下的坏人都像张大人这样,当真可以说是四海承平了。”
    张濯勾了勾唇:“承章,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去了陛下身边,势必会被太后所利用?”
    “各取所需,我心中有数。”
    张濯知道无须多言:“那走吧,张濯祝你心愿得偿。”
    又几日,顺天府传来了新的消息。
    那名死在东安坊观音庵的黄老头,终于有家人入京了。
    来人是黄老头的儿子,今年刚过弱冠,名叫黄成一。
    因为这件事是郁仪、秦酌和孟司记三人最先报的顺天府,所以他们三人也在顺天府见了黄成一的面。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身上带着文人的书卷气,衣着虽不精致,却也不至于落魄,看得出日子过得还算说得过去。
    黄成一才从义庄回来,应该是去认领黄老头尸体的。
    他神色淡漠,脸上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只是按照仵作说的签了字,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顺天府来处理,似乎入京一趟,只是为了处置黄老头的遗产。
    私下里一问才知,黄老头性子古怪,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独来独往。
    十年前和妻子和离之后,黄老头虽时常送钱给她和儿子,来往却越来越少。
    今年不知是因为什么,接济妻儿的银两都是以别人的名义送回老家的,像是在害怕什么。
    黄成一和这个父亲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言语间有些轻蔑,说他抛妻弃子,这些年来只顾埋头于刻刀玉材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已久,于家庭没有什么贡献可言。
    听得秦酌颇为感慨,私下里对郁仪说:“对一个人的评价总得要分开来看,有的人生来是个好工匠,却未必是个好父亲。有些人在手艺上巧夺天工,生活上却不一定健谈,可见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顺天府让郁仪、秦酌和孟司记带着黄成一去往黄老头在东安坊的宅子收拾遗物。
    推开那扇吱吱呀呀的旧木门,黄老头的遗物其实已经被顺天府整理好了。
    除了一些没有用完的木料玉材外,还有一个木匣。
    顺天府的知事拿出一张纸,上头是黄老头的亲笔。
    “这个木匣是从他床榻下面的暗格里找到的,藏得很深,我们差点就漏下了。他留了一封信在上面,他说如果有人看到了这封信,说明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这些年的积蓄不多,希望看到这封信的人,能把这个木匣转交给他的儿子黄成一。”顺
    天府的刘知事看向黄成一,“说得就是你吧。”
    黄成一将信将疑地走上前:“留给我的,能是什么?”
    他随手将盖子打开,里面竟然是大半匣金锭。
    黄成一显然愣住了,下意识看向刘知事:“这......”
    刘知事说:“这是黄老先生死前一天,独自去钱庄里换的金子。我们去问过钱庄的掌柜,他说黄老先生是带着一大袋子散碎银两来的,有成色不好的金子,有碎银子,还有些铜钱。黄老先生说全都化整为零,换成金子,这样便于携带。
    “掌柜的为他为何要换钱,他说过几日他儿子应该要入京,这笔钱是给他儿子的,方便他儿子带走。掌柜的那时候还笑他,说多少年没和自己儿子往来了,怎么知道儿子会入京呢,那时黄老先生笑而未语。”
    “显然那一天,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刘知事眼中亦有动容之色:“我们已经在追查和他有来往的人,我们想或许是他仿造了什么东西,让他自己料定性命不保。”
    秦酌与郁仪对视一眼,一个东西呼之欲出。
    假圣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凶手大费周章,除掉这么一个耄耋老人。
    黄成一捧着这匣金子默默良久,骤然痛哭失声:“爹!”
    不知他有多少年没喊过这个称呼了,眼泪随着这声呼唤汹涌而出。
    在场众人都露出动容之色,而孟司记亦拿着手帕轻轻拭泪。
    黄成一恳切地望着刘知事,悲不能抑:“你一定要为我爹报仇。”
    刘知事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或许在场众人里,有不少人都以为黄成一的态度,是因为这匣金子才能有如此转变。但郁仪想,这应该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有些人天生擅长爱人,或是甜言蜜语,或是柔情似水。
    可世俗这场游戏里,也有人天生就是输家。
    不善言辞、不善表达,甚至是笨口拙舌。
    可这两种人,都有人的情意。
    都有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只不过有人表达在外,有的人表达在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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