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行香子(四)第(1/2)页
天地霎时间混沌到了一起, 满眼火树银花,都模糊成了漫天的星斗。
张濯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先是吻在她的人中上,如蜻蜓点水般再滑落在她的上唇处。
他垂着眼睛,睫毛又细又长, 他微微启唇,灼热的呼吸便落在了脸上。
张濯的唇和他的人一样,干燥、柔软,不过是一触即离的亲吻,分别时他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街边恰好鸣锣一声,有几名力士在表演相扑之术,郁仪的脸还烧得滚烫,张濯已经将昆仑奴面具重新戴在了她的脸上。他换了个角度站在她背后,自背后轻轻抱着她,俯身自她耳边说:“得向你说声抱歉了,适才实在是情难自抑。
最后一声“嗯”说得旖旎中带着情真,如同情动时喉间逸出的一声轻喃。
一时间郁仪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倒是身后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懊悔:“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呢?
郁仪默默腹诽。
张濯自背后看见郁仪的耳朵都红了,幸好有面具遮掩着。
他轻轻去牵她的手,郁仪没躲,任由他牵着。张濯心里又一松,她到底还是没深责他。
如此良宵,灯火如昼,照在郁仪裙摆上的金线上,如同流动的水波。她头上梳着螺髻,发上戴着金钗,头顶星河苍波,金风玉露。张濯竟不知她那一面才是最美的,是此刻眼波盈盈的她,还是于朝堂上辩忠奸是非的她。
都是美的,都是让他甘愿折腰的。
银汉迢迢,层云万里,他心中求之不得的人,恰好在身边。
子时已过,这样喧嚣热闹的人间好景终于渐渐到了尾声。
他们一路沿着溪水向桥边走,在那有马车接他们。
溪水边摆着不少商贩,趁着今日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有泥胚做的人偶娃娃,还有扇坠儿、绢花和灯笼。
郁仪随手拿起一对儿人偶娃娃,只觉得做工憨态可掬,很是可爱。
她仰起头看向张濯,想把这对泥娃娃拿给他看,却见张濯缓缓自一个摊位上,拿起了一把匕首。
玄黑的匕首带着一种凋敝的美感。刀柄镶嵌曜石,尾部雕刻一枚蟾兔,于灯下光辉熠熠。
只一眼,她顿时愣在原地。
这分明是张濯送给她的那一把,后来在雁回山中,被她遗失在了湍急的河水中。
一时间,郁仪再也顾不上手中的泥娃娃,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张濯身边。
张濯拿着这把匕首,轻声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刀柄上的蟾兔,就连上面的花纹与磨损的缺口都分毫不差。
没人知晓他心底是何等震惊。
那摊主还觉得奇怪:“我也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京师中每日过手的东西成千上万,我也难说出它的来历。这样吧,我快收摊了,你要是真喜欢,一两银子卖给你。”
张濯掏了钱给他,将这把匕首轻轻递给郁仪看。
“竟然真的是那一把………………”郁仪拿在手里看了良久,“不是丢在雁回山了吗......”
许是待河水流速减缓之时,这把匕首被冲上了江堤,又被人拾起。
见它异常精美,索性被低价卖出。几经易手,最终流落到此处。
张濯无法对郁仪直说心中的恐惧。
这个匕首会不会是一个开始,那些他以为和前世不同的结局,兜兜转转,是否还会回到原地?
譬如她前几日才提起的想要到灵州去,又譬如此刻他手中这把匕首。
张濯的头脑中一时电光石火般闪过很多人,曹岑,傅昭文,赵子息…………………
他们的命运是否和郁仪一样,都将难以逆转。
张濯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他有意克制着不被郁仪发觉。
在郁仪眼中,张濯只是用平静又温柔的语调说:“这把匕首,你还想留着防身吗?不如我买个什么新的,再送给你吧。”
郁仪想了想说:“还是过去的东西有感情,如今它能被你重新买回来,可见也是和我们都有缘分在。”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越是如此,张濯心里的不安便放得越大。
他摘下脸上的面具,温声道:“就当是留给我一个念想,回头再送你个好的。”
他的眼眸漆黑,神色看不出破绽,郁仪便点了点头:“好。”
张濯心里似乎松了口气,可即便如此,依旧觉得惶惶不安。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对于命运的无能为力一样。
张濯只能牵着郁仪的手,紧些再紧些,又怕她痛,松开又不舍。
如此几次,他感受到郁仪轻轻与他十指交握。
这是她温柔的表达。
张濯抬起头看她,郁仪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有她看似正经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好好走路啊,张显清。”
尾音上扬着,听得出她今日心情很好。
记忆里张濯很少见她有如此不加掩饰的欢欣,而这份欢喜,或许还和他有关。
每到如此情境里,张濯总会想起前世。
愈是欢声笑语,愈会扩大他心里的孤独和恐惧。
果然欲壑难填,自他牵起苏郁仪手的那一刻起,他再也不能将自己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
他抬眼看向头顶那条璀璨的银河,星垂平野之上。若天上真有神佛,他只想一字一句在心中默念:“若世间真有阴曹地府,是我张濯甘心误入歧途。任尔斧镬烈火、苦难折磨,生别离、求不得,我都要将她留下。不是留在我身边,而是留在这万
丈红尘里。”
“生前身后,两世骂名我都认了。”
“让天下苍生来杀我,让你神佛诸天也来杀我。”
“只求你,别再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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