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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行香子(五)第(1/2)页
当她说完这一句,郁仪也沉默了下来。
    永定公主摆弄着自己华丽的衣裙,脸上的笑意也是淡淡的。她今年才十五岁,却已经能将很多事看得如此透彻,若真嫁给了某个凡夫俗子,那真是错付了她的人生。
    “苏姐姐,你说人能斗得过自己的命运吗?”她突然问。
    “能。”郁仪平静地回答,“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但我始终觉得,人是能抗争自己命运的。”
    “只是机会,需要靠自己来争取。
    永定公主咬着唇笑了:“那你说,我母后会把我嫁给谁?”
    她盘腿坐在八仙榻上,认真说:“他们有人说或许会把我嫁给赵子息。我和他年纪相仿,他又是赵阁老的儿子,论尊贵,全大齐也唯有他与我最相配。”"
    这是郁仪向来都没有想到的一重,更深处想, 若太后真对赵阁老有什么私心的话,让赵子息娶了永定公主,无疑是给了赵家多一重保护。
    如果永定公主真的嫁入赵家,何尝不是全了太后与赵公绥爱而不得的心思。
    “公主喜欢他吗?”郁仪小心地试探。
    “见过几回,”永定公主思考着说,“只记得是个文弱俊秀的年轻人,话不多,性子倒也和顺,和他父亲一点都不相像。”
    听言语,永定公主对赵子息的观感倒也不算差。
    一时间郁仪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永定公主来说,赵子息未尝不算佳偶。但对郁仪而言,如果公主当真出降到了赵家,当终有一日,郁仪要与赵公绥会挥刀相向,永定公主会不会成为她报仇的阻碍?
    一边是仇恨,一边是真心待她的永定公主。
    选择权在命运手里。
    永定公主再次提出了她方才的恳求:“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把陆粤叫来,我也不一定非要和他说上一句话,只要他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他就够了。”
    郁仪叹了口气:“好吧。
    兴平末年时,为祈国运,皇城中筑起数座高台,初时为祭天所用,后来渐渐废止。
    其中有一座名叫金银台。
    站在台上,可以眺望星斗。
    郁仪在前千户所衙门里找到陆零时,他正忙着对新入宫的锦衣卫们讲述宫中的要求和规矩。
    见了郁仪,他将手中的东西丢给身边人:“苏给事。”
    郁仪含笑说:“听闻陆百户不日将前往固原关接洽和谈之事,想来待你从固原关回来,就要升迁了吧。”
    陆雩素来不爱笑,但郁仪知道他内里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
    “也许吧。”他道,“未必是什么好事,但也由不得我。”
    “我这儿有几句关于北元的事想和陆百户讨论。”郁仪弯唇道,“你可愿随我走走?”
    “陈同舟、卫七,你们继续讲,我一会儿回来。”陆零回身对衙门里的几个人嘱咐道。
    二人沿着跸道向北走,走到人烟渐少的空旷处,郁仪说:“如今瓦剌部遭重创,既要和谈,显然是脱火赤已经感受到了腹背受敌,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还有土尔扈特部都不是好相与的,脱火赤本人若不快速应对,只怕很快就会被生吞活剥。”
    “苏给事倒是见微知著。”陆粤道,“你还不知道吧,土尔扈特部六七日前突然反水,派人将脱火赤部团团围住,脱火赤本人率残部突出重围,本人也受了伤。土尔扈特一直想越过脱火赤成为瓦剌部的首领。张大人派人给予脱火赤重创之后,土尔
    扈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良机。所以,脱火赤只能在此刻对我们低头了。”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或许脱火赤不日便将要入京了。”
    这无疑是个重磅消息,郁仪听罢不由道:“献降?”
    “看似是投诚,只怕也是个幌子。脱火赤此人骁勇,从来没有对谁低过头,他想要和咱们暂时休战,然后专门对付瓦剌部余下的各部首领。”
    陆雩平静道:“娘娘的意思,既然能休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我倒是觉得,不如趁机北上,将他们一举击溃。”
    “只可惜兵部和京师中各营才回到娘娘手中,现下用兵,只怕京中能拱卫皇城的力量将会被削弱,到那时若有政变,怕一时间首尾不顾。”郁仪此言在理,陆雩眼底也露出赞许之色。
    二人说话间已走到金银台前。
    陆雩看向郁仪的目光才收回,便猝不及防地望见了金银台上翩然走过的年轻女子。
    她分明没有看他,只是拎着长长的裙摆自金银台的楼阁前迤逦而过。
    正值严冬,万物凋敝肃杀,金银台上覆着薄薄的积雪,一滴一滴从檐下掉落。
    各色花朵插满永定公主的鬓发,她眉目高华富丽,当真如同从古书中走下来的神女一般。
    她是这萧索冬日里,唯一一抹灿烂的颜色。
    陆雩站定的脚步,静静地看着永定公主自高台上走过。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阁尽处。
    他没有看郁仪,目光仍旧注视着前方:“这才是你真正想让我看的,对吗?”
    郁仪说:“这在于你想不想看。”
    二人说话时呼出了阵阵雾气,安静地散在空气里,陆零默默良久,终于转头看向郁仪:“实不相?,我心里是......很想看见她的。
    他素来老成,平日里讲话也总是一字千金的样子,今日能坦白自己的心思,已经很是难得了。
    “她今日为了能让我见她盛装的模样,不惜只穿这么单薄的衣裳走了这么久,却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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