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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玉人歌(一)第(2/2)页
走过十几步,他去而复返,又回到了赵子息身前。
    赵公绥蹲了下来,用手抬起他的下巴:“赵子息,还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
    “我爱过你母亲,和她夫妻十几年里,我与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也爱过别人,和你一样,不后退、不后悔。”
    “但有一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这老父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变过。”
    赵公绥说罢不再等赵子息的回答,他站起身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路走出了东华门。
    赵子息还跪在原地,直到身旁的灯亭点了灯都没有起身。
    小太监们来扶他,他扶着他们的胳膊,勉勉强强站直身子。
    他看向赵公绥消失的方向,轻声说:“若这份爱,附加着条件,伴随着捆绑,还不如没有。因为你想让我愧疚,想让我懊悔,想要用爱的名义我献祭我的理想。”
    “可明知道如此,我依然不能让自己不愧疚,不后悔。”
    “因为在我心里,你对我同样很重要。”
    赵子息看着残阳彻底消失在天际,对着赵公绥离去的方向再次一揖。
    对不起。
    他在心里轻声道。
    户部。
    郁仪拿着苹果走进衙门时,发现里面只剩下张濯和白元震两个人。
    白元震见到她来,主动说:“我去都察院一趟,晚点再回来。”
    一时间偌大的衙门只剩下了张濯和郁仪两个人。
    张濯给她倒了杯茶,郁仪犹豫着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张耀递来的茶杯。
    “给我拿着吧。”张濯平静道。
    郁仪把手里的苹果递给他,又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六安瓜片。”张耀说,“没有你喜欢的顾渚紫笋了。”
    他一面说,一面轻轻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很甜。”
    郁仪的脸顿时有些发烫。
    “这是我吃的。
    张濯又咬了一口:“我知道,所以呢?”
    “没事了。”郁仪默默说道。
    房间里只剩下了张濯吃苹果的声音。
    “显清,你教我骑马吧。”郁仪看着他说,“不要骑那种矮脚马,我要骑青海马,日行二百里的那种青海马。”
    张耀丢了苹果核,郁仪顺手将自己的帕子奉上供他擦手。
    “怎么想现在学骑马?”
    郁仪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不会是为了脱火赤定下的围猎之事吧?”张濯突然道。
    到底没有瞒过他,郁仪点了点头:“是,那场围猎,我也要去。”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张依然记得上次秋猎,郁仪说过自己不喜欢这些生死打杀之事。
    郁仪轻声说:“当年我母亲一家被诬陷通敌,对面正是瓦剌部。只不过当年的首领是脱火赤的父亲而非他本人。可哪怕是碰一碰运气,我也想试试。”
    张耀沉默了下来。
    前世的太平十年,远在灵州的苏郁仪被弹劾通敌。
    因为她放走了被困贺兰山数月的脱火赤残部。
    那时的她,是否和脱火赤本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是不是也如今日的她一样,一心想要为平恩郡主和谢云华首辅沉冤昭雪。
    “你要怎么做呢?”张濯耐心道,“你要知道,即便我马上教会了你骑马,你也不可能和他有一决高下的能力。”
    “我知道。”郁仪的眼睛明亮又坚定,“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要去做,就一定是有用的。
    张濯轻轻弯唇:“好,明天我教你。”
    “有条件吗?”郁仪试探着问。
    “没有条件。”张濯捏了捏郁仪的脸,“你让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他知道郁仪正逐渐成为一个独立优秀的大齐官员,他只需要安静地等着她盛开,等着她枝繁叶茂就够了。
    被人精心呵护的树,是永远都不可能长高的。
    张濯不想束缚她太多,他只是希望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比如今日,他不会反对她骑马,而是会尽他所能,将所有的细节与技巧都最大程度地传授给她。
    比起阻止,张濯更想做一个成全她的人。
    “还有,”郁仪的声音又小了几分,“能借我几个你的人吗?”
    “做什么?”张濯依然很耐心。
    “我想带他们去晋安坊,查锦衣卫和司礼监那个案子。”
    张濯脑子里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不行。想都不要想。”
    郁仪才说完自己的想法,他就把方才自我安慰的话全忘了。
    他语气沉下来:“这件事太危险,你想要怎么做,我来帮你去查。”
    郁仪哦了声:“那算了,我先不找你借人了,你先教我骑马吧。”
    那她又能找谁呢,难道亲身上阵?
    张濯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几次,终于下了决心:“我借你五个人,够吗?”
    “够了够了!”郁仪笑起来,“多谢张大人!”
    张耀的脸阴沉着,郁仪凑上来,悄悄亲了他一下:“显清对我真好。”
    “你知道这是在户部衙门吗?”张濯倒退一步,轻叱她,“荒唐!”
    郁仪见他看似一本正经,心里还有些失落:“好了好了,下回不敢了。
    她站起身:“那我回去啦,明天见。”
    看着她走出门,张耀这才重新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他翻开一本卷宗,停在上面许久都没有翻开下一页。
    白元震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哎呦了一声:“张大人,你是发烧了吗,脸怎么......”
    张濯缓缓抬头:“没有。”
    白元震走上前:“今儿也没烧炭盆啊。”
    张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有些热。
    “开窗通通风吧,可能是太闷了。”他如是道。
    走出户部衙门时,郁仪的心情很好。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自己的家中。
    白檀一如既往做好了饭菜在等她,见她喜上眉梢,不由得问:“主子因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郁仪坐在圈椅上,认认真真说:“有些东西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用。”
    白檀小心问:“主子指的是......”
    “男人。”郁仪抬眼看她,“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白檀过去就是梁王的暖床婢,梁王从来没正眼看过她,不过是当个东西一样,用了也就用了。在他眼里,白檀也不过是个奴婢,甚至是可以拿来随便送人的东西。
    但自从她伺候了梁王,府里的人对她也渐渐客气了不少。
    毕竟她还年轻,指不定哪天肚子里就有了梁王的孩子。
    思索了片刻,白檀轻轻点了点头:“对。”
    郁仪端起碗,轻声说:“一个男人靠溜须拍马得到别人的帮助,便能洋洋得意地将其称之为贵人。那么女人也可以靠她拥有的东西换得她想要的东西,男人能接受别人的帮助,那么女人也能。”
    她喝了一口粥,让白檀坐下:“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我不是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而是在和你商量,你可以拒绝。”
    “我要你从今天开始学北元话,我白日里从别人那里学,学会了晚上再教给你。”郁仪认认真真地说,“事成之后,我把你的身契还给你,还另外给你一座庄子。”
    “这件事是有风险的,但一旦成了,你就再也不用做仰人鼻息,受人摆布的奴才了。”
    “白檀,你想试试吗?”
    白檀吓了一跳:“可我......我不会料理庄子上的事,之前看王妃她们会看账本,但我也只是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已。”
    “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仪郑重其事道,“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一直留你在我府上,当然这得以我活着为前提。”
    “你会死吗?”白檀突然有些紧张。
    “不一定会死。”?仪笑,“但如果你帮我,我的胜算会更大。”
    “我?”白檀啊了声,“我不过是一个奴婢,能有这么大的用处吗?”
    “是啊。”郁仪拉住她的手,“所以,你愿意吗?”
    白檀思考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好,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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