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87、玉人歌(一)  俯仰人间二十春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87、玉人歌(一)第(1/2)页
以夏源渤如今的身份,哪里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机密,必然有人从中穿针引线。
    刘司赞虽然品级不高,实际上却是太后身边数一数二的女官,她的丈夫凭借着她的关系能在锦衣卫中谋得要职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郁仪看着他写的三个字,又看向夏源渤,夏源渤也正殷切地看着她。
    “我来问你口供,可不是让你诬陷人的。”?仪平淡说,“你的娘子和儿子都在顺天府的衙门里关着,他们的命能不能保住,全在于你的一念之差。”
    “你实话告诉我,这些你是自己猜的,还是真有什么证据?”
    夏源渤拼命摇头,眼里透露出一丝急迫。
    他受刑太重,不足以支撑他写更多的字,他只能以近乎匍匐地姿态继续写:子时,晋安坊。
    晋安坊这地方太乱了。
    孟司记的女儿就曾住在这里。
    这里有数不清的小巷子,最窄处仅仅只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过。
    在晋安坊中,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错综阡陌的巷子深处,就是转上两天都未必走得出去。
    离开了诏狱,郁仪静静地思索了很多事。
    她想到了污蔑张耀的周朔平,那一次因为被诬陷的人是张,所以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那么刘司赞的丈夫会是被冤枉的吗?
    她还想到了顺天府的未知事,看似是公务,实则是为她编织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只待她入瓮。
    夏源渤说出口的话究竟是谜底,还是为她准备的陷阱?
    想到这里,郁仪有些想笑。
    果然,人的聪慧和理智,都是靠吃过的亏换来的。
    *
    张濯在户部忙到黄昏时分。
    近日他们在商讨要不要蠲免租赋这件事。
    有了赵子息的策论,若真想要改制,势必要动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
    朝中分新旧两党,新党普遍是朝中的年轻人,而权利大多握在旧党的人手中。
    在很多旧党人的眼中,张无疑是一个反叛者,因为他是第一个主动表示支持赵子息的人。
    而张濯此举,无疑给了很多朝中新贵们吃了一剂定心丸,这几日他们都围在户部,和张濯聊至夜深。
    待所有人都走后,赵子息问张耀:“张大人以为,我心中所想的税改之事,胜算能有几成?”
    他耐心又赤诚,像极了以为虚心受教的学生。
    张濯平静答:“不足三成。”
    旧党势强,而新党势若,二者实力相差太远。
    这其实和赵子息心中所想差不多,他不由得继续问:“张大人既知晓胜算不高,为何愿意助我?”
    类似的话,郁仪也问过他。
    张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有我的理由,你不必问。”
    赵子息说了声好,突然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子息想拜张大人为师,不知张大人可愿意?若尚书大人首肯,我即刻就去筹备拜师礼。”
    张濯莞尔:“你父若知晓此事,必欲杀我而后快。”
    他语气轻松,赵子息听罢也跟着笑道:“我父亲只当我素来谦卑,却总不愿意承认我的提议与思考,子息认为和张大人才是同路之人,所以甘愿拜张大人为师。”
    他说得满眼赤诚,张耀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承章啊,不是我托大不肯认你为徒,而是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足够了,不必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你还年轻,不要太早站队,明白吗?”张濯耐心地将赵子息的衣领抚平,“站队太早,就会失去太多资源,也失去了和别人谈判的资本。人与人相交,往往要花上半辈子才能看清一个人,我明白你有青云之志,但我不是个好老师,也害怕你因为
    我而被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你有疑惑我便为你解惑,你有志向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别的就都不必了。"
    赵子息明白张耀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心中愈发感激。
    他问:“苏给事和张大人,可也是这种关系吗?”
    张濯垂下眼:“不是。”
    赵子息愣了一下,没想到张会否认。
    “你是聪明人。”张濯笑,“凡事不用想那么透彻。”
    赵子息离开户部时,天边晚霞如血。
    他看见苏郁仪正靠着户部衙门外的一棵乌桕树,手里拿着一颗苹果在吃,看得出这苹果脆甜,她吃得很是欢快。
    “承章,好久不见啊。”她咽下口中的苹果,对着他打招呼。
    赵子息看着她,亦微笑:“应星怎么在这?”
    “张大人在吗?”郁仪问,“我找他有事。”
    赵子息还没回答,张濯的声音就自门边传来:“我在,进来吧。”
    他站在门口,像是听见了郁仪的声音才专程走到门边的。
    “来了。”?仪一边吃苹果,一边往里走,“能不能和张大人讨一口茶喝?"
    “好,我给你拿。”
    赵子息看着郁仪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
    苏郁仪和张尚书的相处的确是和他不一样的,可这种不同又触及到了赵子息未知的领域,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很快,他就继续思考起摊丁入亩的事来,把这小小的浪花抛在了脑后。
    他一路走到东华门处,赵公绥静静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看着他。
    赵子息走到他面前长揖:“父亲。”
    赵公绥突然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逆子!”
    赵子息一时不察,倒退两步险些摔倒。
    周围的内侍纷纷上前:“赵阁老息怒,赵公子身子不好,您别伤了他。
    “息怒?”赵公绥冷笑两声,“都滚开,赵某在教育自己的儿子,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内侍退开几步,又不敢离得太远,一时间都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该劝赵阁老息怒,还是让赵小公子服个软。
    赵子息缓缓跪下,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掌掴的痕迹而泛起一丝红意。
    他低着头不说话,赵公绥指着他痛声道:“你自固原关失踪时,我夙兴夜寐,夜夜难眠,生怕你出事。没料到你一朝回了宫,一头扎进这红墙金瓦之中,就连家都没回一趟。我问你,你可曾回去给你母亲上柱香,可曾和我这老父吃顿饭?你满心
    满口的抱负和理想,人纲纪全都忘了吗?”
    赵子息仰头看着他:“虽未曾给母亲上香,但每年清明我都会为母亲烧纸钱、供香烛。至于回家和父亲吃顿饭,我害怕回了赵府便再也出不了家门,反正平日里在宫中总是能见的。’
    “大逆不道。”赵公绥冷冷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一刀两断了吗?”
    在以孝为先的时代,不敬父母简直是天大的过错,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赵子息缓缓叩首:“儿子愿承受父亲一切怒火,但求父亲息怒。”
    “随我回家。”赵公绥一字一句,“把你说给娘娘,说给陛下的话全都忘了,我会给你另谋一个更好的出路,保你荣华富贵。你若负隅顽抗,早晚会死在党争之中的,你知不知道啊,赵子息。”
    越往后说,赵公绥的声音就越低:“你娘只留下你一个孩子,你忍心叫我送她,再送走你吗?”
    赵子息听赵公绥提起母亲,眼圈微红,他说:“你真的还记得我母亲,还是在拿她当一个幌子,这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把我丢在固原关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反而为别人的儿子谋定江山。你心里爱的人到底是我母亲,还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素来谦卑有礼的人,心中也有触之即痛的伤口。
    赵公绥下意识倒退一步:“你这是在质疑我了?”
    赵子息微微摇头:“父亲,我不怨你,你做的任何事都有你的理由,不论是我也好,我母亲也好,我从未生出半分怨言。只是我希望父亲能给我自己选择的机会。
    “荣华富贵非我之志。”
    “你想要什么?”
    赵子息轻声道:“涤尽江山万古尘。”
    赵公绥愣住了,过了很久他说:“你会后悔的,赵子息。”
    “这个江山有无数前仆后继的人为它而死,几千年来,多少人发愿要在这生灵涂炭的土地上为众生改命,有多少人成功,又有多少人失败?若你真的失败,你又能给你的人生留下什么?”
    “孩子,我想帮你选一条更好走的路。”
    赵子息平静说:“你为我选的路,我能猜到它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心中这条路,除非真的走到尽头,我都想不出会得到什么。
    “人的生命总是会有尽头的,可我不想就如此过完一生。”赵子息匍匐在地,“愿受家法,愿受刑杖。或殂于半途,或困我终生。赵子息绝不后退、绝不后悔。”
    赵公绥眼中既有愤怒,又有似有若无的心疼。
    他任由赵子息跪在地上,自己身向后走去。


87、玉人歌(一)第(1/2)页,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