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第(2/2)页
。萍萍回首,几就在他怀里:“官人,我们进去拜一拜?"
柳湛低头,笑吟吟声:“好啊。”
再抬首时,发现蒋望回正伫在大殿后方的山石上看他们。
柳湛旋即敛笑,松开萍萍,离远数步。此举颇明显刻意,萍萍再迟钝,也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疏远,抬头疑惑:“官人?”
柳湛板脸不应,眼神冷漠无情,萍萍觉得一下子不认识他了。
怎么了?
她本能环视四周,眺见石上正转身,欲背对远离的男子:“?小官人?”
“蒋小官人!”萍萍马上挥手呼唤,等手臂垂下,笑容才了下,后知后觉:官人是因为碰见熟人,才即刻跟她拉开距离?
他想撇清关系?
正想着,又闻柳湛冷声低斥:“佛门肃静,岂容你大呼小叫。”
萍萍转头看柳湛,他蹙着眉,一脸不耐烦。而?望回被她点出名姓,不得不回转身,从山石上走下,他身后宝塔青松越离越远。
柳湛率先拱手,微施一礼:“蒋兄。”
这一唤令蒋望回犯了难,不知该如何称呼,回应殿下,顺带也不敢喊“萍娘子”了,话都卡在喉咙里。
最终,蒋望回朝柳湛萍萍拱手,算作招呼。
萍萍笑问:“小官人已经上过香了?”
“没有,我从后山来的。”
“怎么想到来金山寺?"
“初到润州,随便逛逛。”
“那正好一起上香。”萍萍邀请。和蒋望回说了一会话,她低落的心情稍稍平复,她想,才刚重逢,官人记忆还没恢复,所以才时冷时热。
她看见大雄宝殿门口贴的对联??江水滔滔洗尽千秋人物阅沧桑因缘聚散悟空性,天风浩荡吹开大地尘氛倚圣教禅静止观觉有情,目光在“有情”二字上定了许久。一路上山,官人对她的好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只是心热面冷,并非避嫌。
萍萍自行想开,抬脚高高兴兴跨入佛堂。
山深露重,佛堂内尚有云雾未散,上首释迦摩尼佛端坐莲台,金身应是前不久才描过,远比神龛里的法王灿烂。左手文殊持剑,右手普贤骑象,天顶修得颀高,还真是无所不包,庄严肃穆。
蒲团上只有一位客跪拜,旁边倒是排了四、五人,等待桌后的长老解签。
萍萍?手合十,率先到空蒲团上跪下,恭敬三拜,既还愿得见夫君,又求佛祖继续保佑夫妻俩恩爱,长长久久。
趁萍萍看不见,她身后的蒋望回迅速眼神请示柳湛:拜还是不拜?
柳湛掀袍下拜,蒋望回便也跟着跪下,二人皆只对佛祖磕了一个头就起身。萍萍瞧见刚拜菩萨的那位香客也去了签,排队,便凑近柳湛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询问:“我们要不要也卜一个?”
就问问为何会失忆?她又为缘何在西宁醒来?
“善易者不卜,”柳湛勾嘴角看向萍萍,续道,“这句话也是荀子说的。”
萍萍噤声。
柳湛转身欲走,扫了蒋望回一眼,似要他跟自己并排。蒋望回哪里敢,迟疑半步,而萍萍因为怕在殿里弄出动静,没大步跑,追不及时,阴差阳错落到和蒋望回齐肩并行。
一人前,两人后,跨出大雄宝殿。
“官人等等我。”到了殿外萍萍才敢呼唤。她仰头观天,太阳正当空,已至晌午,:“蒋小官人,你要不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柳湛前方止步,侧半个身子撇来,萍萍觉得柳湛在她,丢下蒋望回,小跑两步追到柳湛身边。
蒋望回也觉得殿下看的是他,垂首改口:“好。”
他稍微加快些,就追上来。
萍萍同他俩商议:“下山要好久,怕胃饿到,金山寺宝塔底下就是?堂,不如就吃???我上回来吃过还行。”
蒋望回依旧先观柳湛神色,柳湛见状,淡淡开口:“萍萍,你先去备?饭,我与蒋兄有话要讲。”
萍萍知道这两人同做胡员外家长随,共事数年,肯定有些男人间的话,既然不想让她听,那便不听。她应了声好,加快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往后山宝塔去。
柳蒋二人慢行,皆耳聪目明,确认附近无第三双耳,柳湛才启唇:“怎么在这里?”
他来萍萍家后,蒋望回其实也来了朱方巷。
或候在萍萍家外,或在巷子口,隐于暗处,等待旨意。
寅卯间,柳湛瞧见张屠排队,即刻知会蒋望回,命他一路跟踪张屠。若萍萍所言非虚,蒋望回此刻应在丹阳或金坛,而非金山寺中。
难不成金山寺的和尚要买猪肉吃?
柳湛笑?了眼高耸的宝塔,七级浮屠,第一戒便是持?。
“他没有亲自去。”蒋望回言简意赅,“到码头,两头猪装船发走,他自己继续来了金山寺。”
蒋望回回忆所见所闻,张屠卸货时只掀一半油纸,另外一半始终严实盖着,猪发走后,太平车头重脚轻,明显车上还有东西。
纵使天黑,张屠依旧绕许多弯路,一再一?,才抵金山寺后山交易。
“车上还有一袋东西,交给一小僧。小和尚驮起麻袋就跑,属下为了弄清楚,转道跟踪小僧,见他将袋子搬入厨房,属下潜入尝了一口,”蒋望回顿了下,接上,“是盐。”
什么盐需要这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卖?
且仅用一只束口麻袋装,一无封条二无盐印。
柳湛和蒋望回皆脸色阴沉,心知肚明是私盐。
回之波未平,又掀新浪。
少倾,柳湛轻笑:“一个杀猪的,好大的胆子。”
“让阿罗和音和分别去张记买一回肉。”
“喏。”
前面离斋堂近了,二人阖唇,不紧不慢走上去。
萍萍早点好斋饭,原本可以坐在斋堂里等,但她担心柳蒋二人找不到路,于是来到门外,一瞧见他俩就招手,官人说过佛门不能大呼小叫,所以她垫着脚,拼命舞动双臂。
蒋望回望见,脚下立马加快,但柳湛还是不紧不慢,蒋望回步子一?,重慢下来,还是跟在柳湛后面半个身位。
萍萍迎上,声音比蚊蝇还轻:“我都备好了,快进去吧。”她跟着柳湛又走了一遍斋堂门口的路,回头还同蒋望回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点了些。”
蒋望回埋头应“都好”。进了斋堂,一水的矮桌,只能对坐两人,所以萍萍要了两张桌子,每桌皆摆一碗三碟,碗里米饭,碟子里鲜鱼、嫩鸡、酿鹅,皆用豆面做。萍萍让柳湛、蒋望回先坐:“我还要去拿些吃食。”
等萍萍回来时,柳湛已同蒋望回对坐一桌,她愣了下,含笑在另外一张桌边坐定,把端来的黑色漆盘放到柳蒋那桌,盘中剖开若干麻?,中央过了油的豆芽。
萍萍双手各抓一张麻?,分别递给柳蒋二人:“这是寺里的特色,要趁热吃。”
柳湛和蒋望回皆知这并非金山寺特色,是温陵一带的鹅黄豆生,宫中办九州升平宴会有这一道。
蒋望回盘膝改跪,双手接过:“多谢萍娘子。”
柳湛却道:“我待会吃,你先放在那里。”
萍萍点头,把手上剩下的那张送入自己口中,边嚼边问:“蒋小官人,你以后一直待在润州吗?”
蒋望回也已咬了口鹅黄豆生,他人问话,不答失礼,但食不言睡不语,满嘴豆芽作答也是失礼。蒋望回赶紧下咽口中吃食,一囫囵,差点噎着。
还没答上,萍萍又问:“还是江南各处都逛逛?上次听官人说你们还去扬州?”
蒋望回终于吞完,放下麻饼:“那要看员外意思。”
“要是走得晚,到时候来我们汤饼铺吃面啊。”
“汤饼铺?”
“是啊,我和官人要开汤饼铺了,早则半月,晚则一个月,就能开起来。’
蒋望回看了眼柳湛,却没能和柳湛对视上。他手在桌下轻攥,只能自作主张接话:“就你俩?"
萍萍点头:“一开始肯定雇不起工,到时候我招待,官人煮面,应该忙得过来。”
蒋望回双唇嗫嚅,似有千言万语,又好像哑口无言,柳湛实在不想听下去,嘴角微微下撇
:“食不言,睡不语。
轻飘飘一句,萍萍立马噤声,又想糟了自己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话。她不敢看柳湛,低下脑袋自行吐了吐舌头,被蒋望回瞧见,手上筷子一顿。
蒋望回素鹅、素鸡、素鱼皆夹了一筷,嚼完过了会,瞟向柳湛又收回目光,柳湛才来这三碟菜,但也不多。
萍萍桌上没再吭声,等出了斋堂她立马关切:“阿湛你吃饱了吗?”
柳湛不应。
萍萍声音再放轻些:“我看你吃很少......是菜不合口味吗?”
不喜欢的话回去她给他加餐。
“饱了。”柳湛否认。他没再走回头路,和萍萍、蒋望回绕过宝塔,从后面下山,到山脚与蒋望回分别。
二人一回家中,柳湛即刻去了厨房,萍萍想拉他袖子没拉着,急问:“官人你饿了么?”
“没有,”柳湛淡道,“我去煎药。”
萍萍咬唇傻笑,又说:“你要是饿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柳湛眨眼,似乎思忖了下,回道:“还做昨天那个小排面就行。”
“好咧!”萍萍也往厨房走,柳湛到门口,总觉她想和自己并排挤进门里。他侧身让了下,萍萍竟不客气,冲他一笑,先进厨房。
煎药喝药,煮面吃面,不过昨日重复,但萍萍牢牢记住了吃饭不能讲话,所以在饭前就同柳湛商议:“铺子开起来后,我们要不要把小排面也添进单子里?”
他这么喜欢吃,食客应该也喜欢。
“随你。”柳湛淡道,垂眼瞥向桌上两碗面????碗有葱,一碗没有。
他拾起银箸,探入加了葱花的那碗面中。
由于萍萍雷打不动子时出摊,所以吃完不久,就到就寝时分。
今日比昨日还早,萍萍才睡去半个时辰,就抬脚欲搭柳湛腹部。柳湛惊坐起,剑横萍萍脖颈,只是这次很快收回了剑。
冷冷的月光洒进屋内,他重新背对着萍萍躺下,右手四指始终按在袖里剑上。
黑夜里,蒋望回正借着月光赶来朱方巷。
金山寺分别后,他一直在江边寻访,张屠上货的那艘船,船家和买家已俱调查清楚,他还打算趁黑潜入张记,摸查一番??他会小心谨慎的,反正记住了,猪圈千万不能打开。
翌日,张屠光顾萍萍的洗面摊早,去江边也早,蒋望回跟踪他,来回走了一遭丹阳。
回来也才午时二刻。
张屠回了张记,蒋望回也归悦来店,今日太阳懒洋洋,晒得人想犯困,林元?和蒋音和在各自房中落了帐帘午睡,袁未罗虽未就寝,但也托腮在桌边打盹。
渐渐的,由托改趴。
见此情景,蒋望回悄来悄去,没有吵醒大家。
他也差不多一天没睡了,便在圈椅上坐下,阖眼小憩。约莫半个时辰后,蒋望回睁开眼,等了一会,趴桌上睡觉的袁未罗才醒来,扭脖子,按肩膀,半晌才发现桌对面多出个人。
袁未罗迟钝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时。”蒋望回依照众人习性推算,林元舆和蒋音和应该也起床了,便起身道:“随我去见林公。”
路上叩门,顺道叫上蒋音和。
四人一聚齐,蒋望回就交待殿下命令,让袁未罗和蒋音和一个扮大户小厮,一个扮厨娘,分别去张记买猪肉。
说完,林元舆捋了捋须:“希颜,那你那边,进展如何?”
蒋音和同样追问:“你怎么又碰到郎君?”
蒋望回侧身只答林元?:“张屠不仅铸假造伪,还贩卖私盐。”
林元?一拍桌子:“胆大包天!那还不把他抓起来?”
“还不是时候。”蒋望回肃然,“小小屠户,不可能这么大能耐,身后定有大树。盘根错节,察狱审情,相信郎君彻查后,会一网打尽。”
“那就好。”林元舆点头,他没了话,蒋音和便再次问起:“阿兄,你今日缘何又遇到郎君?"
袁未罗不懂门道,也跟着问,避无可避,蒋望回才回:“我追查张屠至金山寺,刚好碰到郎君和萍娘子去上香。”
“什么?”蒋音和攥手,担心什么来什么。袁未罗亦皱眉:“又是那小娘子,郎君还要和她纠缠到几时?"
“萍娘子说他们准备开家面店,她来招待,郎君煮面。”
“郎君煮面?”
林元舆和袁未罗异口同声,堂堂太子殿下,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怎可能亲自下厨?
袁未罗大笑,仿佛听到世上最荒谬的事:“她想得美,只有我们奴婢伺候郎君的,哪有郎君反过来伺候他人!”
“不会。”萍萍家中,柳湛在无数次听到让他煮面的话后,终于忍不住明确拒绝。
“你不会?”萍萍诧异,“你连煮面也忘了?”
柳湛心道会煮面的就不是他,还未开口,就听萍萍续道:“你那时说‘天下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哪怕是天家贵胄,也该学几样家常饭,不然就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汉''。"
柳湛一心想当天子,听到这话,沉吟片刻,改口道:“我可以学。”
“好啊,正好下午没事,我来教你。”萍萍说着就要把桌子搬进厨房。
柳湛见状帮她抬。
萍萍笑笑,跟在柳湛后面:“西北那边喜欢粗面、宽面,江南人偏爱银丝,要现做才好吃。”
她擦干净桌子倒面粉,同时打鸡蛋:“银丝面面粉必须同鸡蛋一起和,”她教柳湛和面揉面,两人各站一边,一人一个面团。
柳湛垂帘打量,这女子劲还挺大,和面瞧着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和好了,萍萍拿出擀面杖:“然后银丝面要比寻常面多擀两道。”她先做示范,而后问柳湛,“官人,你行吗?”
她只是担心他没学会,并无恶意,但不要问男人行不行,柳湛瞬时夺过她手中擀面杖,轻松轧出面饼,微扬下巴,淡淡开口:“再做什么?”
“再要用面刀削成银丝。这一点是银丝面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环。”她举刀,尽量慢地做起示范,他怕柳湛削坏,挫败内疚,补充道:“不要急慢慢来,我头回上手时削出的面完全不能看,后面多练会好很多。’
这才把面刀递给柳湛。
柳湛常年习剑,这刀工又有何难?一言不发接过开削,顷刻间桌上面饼变样,白如银,细如丝。
萍萍眼睛都亮了:“我家官人学什么都一点就会!”
柳湛身为太子,听过太多吹捧恭维,却觉这一句比那千千万万句更受用,不自禁勾起嘴角,主动走向灶台:“下面要煮多久?”
蹲下来堆柴。
“烧开水后,下进去默数三十下,就捞起来。”萍萍帮着架灶,“三十下是大概数目,下的时候你临机应变,煮短了夹生,煮久了不韧。”
锅里水翻滚气泡,掀盖一阵白烟,银丝面下进去再捞起来,柳湛夹一筷子给萍萍:“你尝尝怎么样?”
他自己再用另外一双筷子,也尝,刚嚼一口,就觉颊上一热,柳湛本能扭头,萍萍嘴巴原先贴在他颊上,这会变成唇与唇擦。
柔软温热触感,柳湛脑中一片空白,心跳慢上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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