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晋江文学第(2/2)页
二月廿十五,隋棠收到的第一封信,说是大军已经在漳河驻扎,一切顺遂。
隋棠接了信,回来屋中回复。然而,她才执笔,尚未蘸墨,纸张上便有色泽晕开,紧接着手背也滴到温热的液体。
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殿下,你流鼻血了。”崔芳奉茶而来,见之大惊,“婢子去唤医官。”
“别,别!一会就好。”隋棠仰首捏住自己下颚两颊,“当是近来上火之故,不必惊动他们。”
崔芳闻言,拿来巾帕帮忙擦拭捂住。
“这法子果然管用,这会不流了。”
崔芳拿下帕子,瞧上头干净如初,没有半点血渍,遂松下一口气。然而转头看铜盆中,却吓了一跳,里头不知不觉已经搁了四五条擦血的方巾,小半盆清水都染红了。
“是不是吓倒你了?其实没有多少血,正常的。孤在漳河时,那边气候干燥,孤隔三差五便流鼻血。如今调理的好多了。隋棠笑道,“去吩咐总膳,这两日给孤炖些梨羹润润。”
“婢子知道了。婢子先让人将这处收拾干净,殿下歇一会。”
隋棠含笑点头。
直待崔芳离开,剩得她一人,她便再笑不出来。
她从来没有流过鼻血,气候干燥引人上火,也不能流这般多血。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毒发了。
可是阿弟明明说,那个药丸可抑制毒性,让她暂时与常人无异!
难不成是阿弟说谎?
“朕没有骗阿姊,今日太医署医官皆在,大可让他们与阿姊说。”
“那为何我会这般,莫名其妙地流血?”隋棠熬了三日,三月初一入宫见天子,”司空府也有医官,我若毒发有了征兆,他们请平安脉顷刻便会发现端倪。司空府里长公主中了毒,是他们自己下手便罢,否则若是蔺查起来,顺藤摸瓜早晚会发丹
朱的事,便也能知晓阿弟隐藏的心思!”
隋棠深吸了口气,“你告诉阿姊,是不是没有缓解毒素的药?还是说根本也没有解药?”
“阿姊,丹朱的毒性你了解的,没有说会有让人流鼻血的情况。或许只是寻常流鼻血,你太惊弓之鸟了。”隋霖安抚她,“至于抑制发作的药,朕与您说实话,确实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一些培元固本的补药。太医令乃恐您忧思太重,方让朕那
样言辞。但是那药也是好药,给您补补身子总是好的。身子壮实,根基稳固,丹朱之毒短时间内是不会发作的。至于解药,朕怎会骗你,真的就差一味药了。
隋霖扶过她,“这数月,朕看得出,蔺稷待阿姊不错,竟然许你回宫入住,且从三五日到十来日都不干涉。阿姊,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让他们给你把把脉,看一看流鼻血的缘故,成吗?”隋霖耐着性子,甚至道,“您若觉得他们长了一根舌头,大可回司空府再测一回。”
“罢了!是阿姊太心急,忧思太甚。”许是闻手足如此笃定,隋棠面容柔和了些,“阿姊去看看阿母,你先忙。”
隋棠入了北宫章台殿,这日母女说好还是要共膳同寝,秉烛夜话。然晚膳后,隋棠陪何太后在庭中散步,忽就一声痛呼,人软绵绵倒下去。
顿时,章台殿一阵人仰马翻,忙唤太医令。
在太医令赶来期间,隋棠还有些意识,只忍过腹中绞痛,抓着何太后的手含糊念叨。
何太后凑近细听,脸色大变。
隋棠除了唤疼,断断续续说的是两个字是“丹朱”。
何太后掩过身子,推开她的唇口看,果然牙中已经没有那颗药了。
“蜂蜡化......吐了......但还是......”
“你是说蜂蜡化了,你吐掉了丹朱,但还是有部分入体内是不是?”何太后见女儿虚弱点头,一时手足无措。
当日填入此药,当日蔺稷大婚不归,当日、当日......她有很多机会,让女儿把毒去掉的。
太医令来时,隋棠已经没有意识,晕了过去。然太医令测她脉搏除了细弱些,并无大碍,但观其面色确是虚汗淋漓,苍白不已。一时间又再传其他同僚前来会诊,如此也惊动了南宫中的天子。
折腾半夜,隋棠腹痛终于止住,用过安神药后歇下。
翌日晌午,天子过来北宫看她。彼她还未醒,拉着何太后的手尚在梦中。
这只手她攥了一夜,何太后这日醒了便也由着她。直到此刻,天子过来,方温言哄她松手,欲起身离去。
“阿母??”隋棠糯糯开口。
“阿母不走,就在侧间,你好好睡。”
何太后给她掖了掖被念,抬眸看天子时,眼神幽冷。
“你阿姊已经中毒了,你说实话,后续打算如何?”
“阿母且不论这处,阿姊病得蹊跷,这才多久不是丹朱毒发的时候。”
何太后叹了口气,“你阿姊从小一个人长大,吃了多少苦头,她那副身子能有甚好底子,哪经得住毒入体内。”
“不行,我要把她接回来,在我身边养,再不让她离开我了。”何太后难得对儿子发火,“你去让你舅父滚进来,当日他寻人配制的这毒,怎么配的毒便怎么将解药配出来!”
隋霖不作声,半晌道,“阿母,配不出解药。已经试了多回,都无用。太医监王平处,早就放弃了。”
“当初不是说九成能配出的吗?”何太后豁然起身,“你便是这般诓着你母后......"
“母后轻些!”隋霖外向里侧内寝,压声道,“九成的几率不高吗?谁知道阿姊便落在那一成处。”
少年握住母亲的手,悄声言语,“阿姊如今已经这样,但是她在司空府同蔺稷处得不错,蔺稷对她有些感情了。且让她呆着吧,朕好不容易才将一把刀插得离那乱臣贼子那样近。退一步说,阿姊回来又能如何,一样是死,多半儿也要死,国也要
亡。而留在那处,母后,你或许还能拥有一个儿子,来我们一起给阿姊报仇!”
内寝床榻上,隋棠缩成一团,攥着被衾的指尖褪尽血色,指腹发白。
流鼻血当真只是一个意外,后来她静下心来给自己切脉,确定是躁气之故。同丹朱无关。
只是当时一念想过,她便存了验证的心。
隋霖并没有她想的那般伶俐,她只一诈便到了延缓毒素的药不存在。之后也是她自己用簪子钝尾处戳了腹部穴道,引发绞痛,惊动医官,同时将自己中朱丹的事传达给太后。
她想知道,母亲是否知晓丹朱事宜的全部;想知道,阿弟是否骗了她丹朱解药的存在。
果然,没有解药,手足欺骗了他。
索性,阿母不知全部,她还念着自己。
然而,阿母也放弃了她。
隋霖走后,何太后来看隋棠。隋棠只作才醒,后头的话她并没有听太清,但前头几句已经足矣。
于是她和何太后说,“阿母,我想回您身边养病。”
她想,只要母亲点头说好,她便可以如了他们的心愿,回去蔺稷身边。相比一个前后才相处了不到半年的男人,她还是愿意向着手足和生母的。
毕竟她和胞弟留着一样的血。
毕竟母亲生她一场。
毕竟是天子接她回来的,也是她甘愿嫁入的司空府。
只要母亲还爱她,她就不会去争她最爱谁,她愿意以残躯走到底。
但是,何太后抚她面庞,她说,“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这日隋棠醒来,头脑昏胀。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梦中几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的几个场景。
她躺在榻上,隔墙听阿弟说,“阿母,配不出解药。已经试了多回,都无用。”
母后却转入屋来,安慰她,“阿粼,不要怕。你阿弟说,解药很快就有了。”
解药,他们说的是丹朱的解药吗?
隋棠掀被起身,也没有唤者,自己摸索走去妆台,牢牢抓着装有两枚丹药的紫檀木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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