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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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2)页
“这简直是变戏法变出来的面包。”此后的一个星期里,每当老两口坐下来吃饭,上校都要把这句话重复一遍。老太婆施展出缝缝补补、拼拼凑凑的浑身解数,仿佛找到了一种在一无所有的状况下维持生计的诀窍。十月里雨居然多停了几天。潮湿转成闷热。沐浴在古铜色的阳光下,妻子完全缓过劲儿来了。她用了三个下午精心梳洗头发。“大弥撒开始了啊。”第一天下午上校对她说,当时她正用一把宽齿梳把满头长长的青丝梳通。第二天下午,她坐在院子里,膝上搭了条白单子,用篦子把犯病以来头上生的虱子篦了下来。最后,她用薰衣草泡水把头发洗了一遍,晾干后盘成两圈挽在脑后,然后用压发梳别好。上校等待着。晚上,他躺在吊床上一连几个钟头睡不着觉,为公鸡的命运担忧。星期三,小伙子们把它称了称,发现它状况良好。

    当天下午,阿古斯丁的伙伴们兴高采烈,料定这只公鸡必胜,当他们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离去时,上校也觉得心情舒畅。妻子给他理了个发。“你让我年轻了二十岁。”他摸了摸头说。妻子也觉得丈夫说得有理。

    “等我病好了,我连死人都能整治活呢”她说。

    可是,她这股乐观劲儿只持续了几个钟头。家里除去挂钟和那幅画以外,再没什么可卖的了。到了星期四晚上,里里外外已经一贫如洗。妻子对眼下的处境显得忧心忡忡。

    “别着急,”上校安慰她道,“明天信就来了。”

    第二天,上校在医生的诊所门口等汽船。

    “飞机这东西真了不起,”上校盯住邮包说,“人家说它一晚上就能飞到欧洲。”

    “确实如此。”医生说,用一份画报当扇子扇着。上校在等船靠岸后准备上船的人群中发现了邮电局长。局长第一个跳上船,从船长手里接过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然后又上到舱顶,邮袋就拴在两只汽油桶中间。

    “可它也不是没有危险。”上校说,他突然看不见局长了,幸好随即又在卖冷饮的小车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瓶子中间找到了他,“人类的进步可不是一点代价不付的。”

    “现在坐飞机比坐船还保险,”医生说,“两万英尺的高空上,再大的风暴也吹不着它。”

    “两万英尺”上校茫然地重复了一句,他搞不清这个数字究竟意味着多高。

    医生更来劲儿了,他用双手把那份画报展平,并使它一动也不动。

    “平稳极了。”他说。

    可上校正一心挂在邮电局长身上,看着他左手端起杯子,喝干了泛着粉红色泡沫的冷饮,右手提着那个邮袋。

    “而且,在海上,还有船一直和夜航的飞机保持联系,”医生接着说,“有这么周到的防备,真比轮船还稳当。”

    上校看了他一眼。

    “当然,”他附和道,“肯定就像地毯一样平稳。”

    局长径直朝他们走来。上校怀着难以克制的焦切心情,不由得退后一步,试图看清那个火漆封口的信封上的收件人姓名。局长打开邮袋,取出一卷报纸交给医生,然后才撕开装有私人信件的大封套,查了查件数,又一封封地念着收件人姓名。医生打开了报纸。

    “还在登苏伊士运河的问题,”他看了看大标题说,“西方丢了地盘。”

    上校没去看那些标题。他正在全力对付自己那发胀的胃。“自从实行新闻审查以来,报纸上就只谈欧洲了,”他说,“最好欧洲人都到我们这里来,我们都到欧洲去。这样大家就都能知道各自的国家在发生些什么事了。”

    “在欧洲人眼里,南美洲就是一个随身带着吉他和左轮手枪的小胡子男人,”医生边看报边笑着说,“这里的问题他们完全不懂。”

    局长把医生的信递给他,其余的都塞进邮袋,又把袋子扎紧了。医生正打算看那两封信,但在拆信前先看了上校一眼,然后望向局长。

    “没有上校的信吗”

    上校心惊胆战。局长把邮袋往肩头一搭,走下人行道,头也不回地答道:

    “没有人写信给上校。”

    上校一反直接回家的老习惯,去了裁缝铺喝咖啡,阿古斯丁的伙伴们正在看报。他感到希望落空了。他真想在这里一直待到下星期五,免得两手空空地回去见自己的老伴。可是,裁缝铺打烊的时候,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妻子在等着他。

    “没有信”妻子问道。

    “没有。”上校答道。

    下星期五他又去等船,回家时又和往常一样没拿到盼望已久的信。“我们等够了,”这天晚上妻子对他说,“像你这样等信,一等就是十五年,真得有一股牛的耐性。”上校却上吊床去看报了。

    “得等着挨个来嘛,”他说,“我们是一千八百二十三号。”

    “可是从开始等到现在,这个号在彩票上都出现两回了。”妻子反驳道。

    上校照例把报纸从第一版看到最后一版,连广告也不放过。但是这一回,他的精神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他眼睛看着报纸,心里想的却是退伍金的事。十九年前国会通过了那条法令,自那以后他为申请得到批准就花了八年,之后又用了六年才把名字登记上去。上校收到的最后一封信就是那时寄来的。

    宵禁号响过以后他才看完报。正准备熄灯的时候,他发现妻子还没睡着。

    “那份剪报还在吗”

    妻子想了想。

    “还在。应该是和别的文件放在一起了。”

    她钻出蚊帐,从衣柜里取出一只木盒,里面放着一沓按日期理好的信,束着根橡皮筋。她找见了那则启事,一家律师事务所承诺会很快办妥退伍金事宜。

    “我早就跟你说换个律师了,要那样咱们早花上钱了,”妻子说着把剪报递给丈夫,“我可不愿意像印第安人那样,死了之后再把钱带到棺材里去。”

    上校看了看那张两年前的剪报,把它放进了挂在门后的衬衣口袋里。

    “糟糕的是,换律师得花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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