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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 三第(1/2)页
在菲南达被撇在一边的那些日子里,她最担心的是梅梅回家过第一次假期时在家里不见奥雷良诺第二的人。由于发生了那次饱得快撑死的事,她的这份担心总算结束了。当梅梅回家时,她的父母已经商定,不仅要使女儿相信奥雷良诺第二仍然是个老实守家的丈夫,而且还要不让女儿看到家里的伤心事。每年有两个月的时间,奥雷良诺第二扮演着模范丈夫的角色。他常常举行有冰淇淋和饼干点心的小舞会,而那欢快、活跃的女儿总要弹一阵古钢琴,给舞会增添欢畅悦人的气氛。从那时就可以看出来,她从母亲那儿继承下来的性格极少,而同十二、三岁时的阿玛兰塔倒一模一样。那时的阿玛兰塔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闷,她的舞步常常使全家欢腾。这还是她对皮埃特罗克雷斯庇的秘密恋情彻底改变了她内心的向往之前的事。但是,与阿玛兰塔不同,与所有的人都不同的是梅梅还没有表现出家中那种孤独的命运。看起来,她对周围的世界是心满意足的,即使每天下午两点被关在房里,受着严厉纪律的约束,苦练古钢琴的时候也是如此。一眼便可看出,梅梅是喜欢这个家的。她一年到头都渴望着由于她的回家而使年轻人欢腾喧哗。这与她父亲酷爱欢闹、过分好客的脾性相去无几。这种灾难性遗传的第一个迹象是在她第三次回家度假时发现的。那次梅梅把四位修女和六十个星期。这是她主动请来的,事先没打一声招呼。

    “真是要命”菲南达抱怨说,“这孩子野得跟她父亲一个样。”

    他们不得不向邻里借了许多板床和吊床。还让她们分九批就餐,并规定了洗澡时间。为了使这些穿着蓝色校服和男式靴子的女孩子不至于整天东颠西跑,还特地借了四十只小板凳给她们坐。这次邀请弄得一团糟,因为这些吵吵嚷嚷的女学生刚刚轮流吃早饭,吃完了又要轮流吃午饭了,接着又是晚饭。整整一个星期中,她们只到香蕉种植园去玩了一次。到晚上,修女们已经筋疲力尽,动弹不得,无法再宣讲教义,而这帮不知疲倦的小姑娘却还在院子里唱着单调乏味的校歌。有一天,她们简直要把乌苏拉给踩扁了,因为她老人家硬是想在最忙乱的地方显显身手。还有一天,修女们突然惊叫起来,因为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居然不顾有这么多女学生在院子里,就大模大样地在栗树下小便。阿玛兰塔差一点把大伙儿吓坏了,因为当她正在给汤锅里加盐时,有一个修女闯进了厨房,修女唯一想到要打听的是问她那一把把放进去的白粉是什么东西。

    “砒霜。”阿玛兰塔说。

    她们到达的那天晚上,这些女学生们都想在睡觉前上一趟厕所,结果是一片混乱,直到凌晨一点,最后一批女孩子才刚刚轮到进去。于是菲南达买了七十二只便盆,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只是把晚上的问题变成了早上的问题。因为从天明开始,厕所门前的女孩子们就排起了长龙,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便盆,等着进去清洗。尽管有几个学生发了高烧,还有几个人被蚊虫咬的地方发了炎,但大部分人对艰难困苦表现出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就是在最炎热的时候,她们也还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等到她们终于离去时,花木给折断了,家具被弄坏了,墙上画满了图画写满了字,但是,菲南达却原谅了她们造成的破坏,因为她为她们的离去松了口气。她把借来的床铺、方凳都一一还掉,又把七十二只便盆藏进墨尔基阿德斯的房间。从此以后,这个关闭的、过去曾是家庭精神生活中心的房间便得了个新称呼:“便盆间”。对奥霍良诺布恩地亚上校来说,这个名称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因为当家里人在为墨尔基阿德斯的房间一尘不染、完好如初而赞叹的时候,他就看出这房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垃圾箱。不管怎么说,在他看来究竟谁有道理都无所谓,他所以会知道这个房间的新用途,那是因为菲南达在那里出出进进藏便盆,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影响了他的工作。

    就在这几天里,霍塞阿卡迪奥第二又在家里出现了。他径直穿过走廊,同谁也不打招呼,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同上校交谈。尽管乌苏拉已经不能看到他的模样,可她能辨别出他那双工头穿的皮靴的鞋跟碰撞地面的声响。她惊奇地发现他与家庭之间,甚至与童年时代一起玩过天真的换名游戏的孪生兄弟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两人已经毫无共同之处。霍塞阿卡迪奥第二身材瘦长,举止庄重,矜持沉思,有着撒拉逊人的愁郁的气质。他最象他的母亲圣塔索菲娅德拉佩达了。乌苏拉抱怨自己在谈到家中事情时,总是把他忘了。但是,当她感到他又出现在家里,还发觉上校居然在工作时间里允许他进房间时,她便重新搜索起自己陈旧的回忆。她断定,准是在童年的某个时候,他跟他的孪生兄弟调换过名字了。因为是他而不是他的兄弟应该叫奥雷良诺。谁也不了解他的生活细节,只知道有个时期他连个固定的住处也没有。他在庇拉特内拉家里饲养斗鸡,有时就在那里睡觉,但几乎总是在法国女郎的房间里过夜的。他象是乌苏拉行星体系中一颗游移的星,没有情感也没有雄心地四处飘荡。

    实际上,自从很久以前的一个早晨,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把霍塞阿卡迪奥第二带到司令部去以后,他就不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也不会是任何其他家庭的成员了。那次带他去司令部并不是为了让他看一次枪决,而是为了让他在后半辈子里永远不要忘记被枪决者的那种凄惨而略带讥讽的微笑。这不仅是他最早的记忆,而且也是他孩提时代的唯一记忆。另一件往事是,他记起有一位身穿不合时宜的背心,头戴鸦翼帽的老人,曾面对着耀眼的窗子叙述种种奇观,但他记不清这是什么时期发生的事。这一种模模糊糊的记忆,既无教益也无留恋可言。它跟对被枪决者的回忆大相径庭,因为后者实际上确定了他一生的方向,而且随着他日益衰老,这件往事越来越清晰地返回他的记忆,好象时间的消逝使他与这件往事越来越接近了。乌苏拉曾想通过霍塞阿卡迪奥第二劝告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结束这种闭门自锁的状态。“你应该劝他去电影院跑跑,”她对他说,“即使他不喜欢看电影,也至少可以有个透透新鲜空气的机会呀。”可是不久她就发现,他也象上校一样对她的苦求始终无动于衷,他们俩都披着一层密不透风的护甲,对亲切的情感毫无反应。尽管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俩关在工作间那段漫长的时间里究竟谈了些什么。可她明白,他俩是家里唯一由亲缘关系联结在一起的人。

    其实即使霍塞阿卡迪奥第二也无法使上校跨出与世隔绝的门坎。女学生们的侵入实在超出了上校的忍耐限度。他借口说结婚的那间房里虽然烧毁了雷梅苔丝那些成了蛀虫美餐的玩具娃娃,蛀虫却还在泛滥,于是在工作间里架起了吊床,这样他除了大小便要到院子去外更是足不出户了。乌苏拉没能同他草草谈上几句话。她知道,在小金鱼做完之前,他是不会瞥一眼饭菜的,而总是把饭菜推到桌子的一端,也不管菜汤表面是否结了硬皮,肉碗是否已经冰凉。自从赫里奈多马尔克斯上校拒绝支持他在垂暮之年再发动一场战争以来,他变得越来越生硬了。他给自己的内心也上了门闩,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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