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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小重山(三)第(1/2)页
应星二字, 也是前一世张濯为郁仪取的字。
    那时他们以师徒相称,磊落坦荡、问心无愧,自然也没有人非议。张濯甚至主动为郁仪办了生日宴。
    可如今于清白二字上,他于心有愧,再也没有了为她办生日的勇气。
    所谓“应星'',指的是岁星。
    在天干地支纪年以前,人们都用岁星纪年法计算时间。
    岁星每十二年于天空中环绕一周,先秦时,人们常以岁星定岁名,只有到了汉武帝推行太初改历之后,才渐渐废止。
    纵然废止了岁星纪年法,但岁星依然高悬于苍穹之上,千万年照耀人间,光辉不减分毫。
    那时,他希望年轻的郁仪,也如同熠熠生辉的岁星那样,用自己的清晖垂泽万世。
    应星不落,光照千古。
    郁仪垂着眼睫,轻轻念过两次。
    应星,应星。
    苏应星。
    “多谢张大人,我很喜欢。”她轻声道。
    宫中的女官大多没有自己的表字,旁人便用职务敬称。
    即便是孟司记, 他日若有史官为她写传,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司记孟氏而已。
    张濯给予她的名字,像是另一重身份,也是想让她知道,她和站在朝堂上的每一个男人,不会有半分区别。
    郁仪,应星。
    前者是母亲的养育之恩,愿她郁郁苍苍。
    后者是张濯的提携与指引,祝她前路坦荡。
    张濯道:“原本贺礼是备好的,只是我今天……………”
    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她。
    这样月明星稀的夏夜,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只有檐下的竹灯笼,轻轻摇动着,将湘妃竹的影子抖落在墙壁上。
    张濯笑道:“酒既已喝完,我就要告辞了。”
    郁仪静静地看着他,有话冲到唇边,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的踟蹰被张濯尽收眼底,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郁仪的肩膀。
    “别有负担。”
    他徐徐道:“错在我,本不该叫你发现的。
    烛光将郁仪的眼底照亮,她轻声说:“张大人向来对别人都是这样好吗?”
    张濯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次,才道:“你希望如何?”
    “若你希望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那我便一视同仁。若你希望是例外,那便是例外。”
    他的话不带半分进攻性与侵略性。
    “你的人生还很长,对你来说,张濯本不值一提。”
    活过两辈子的张耀,并不想用自己的人生阅历与经验,来征服一个本该闪耀光辉的女人。
    付出并不仅仅意味着得到。
    他早已经对很多事都看淡。
    他想起瀛坤阁前的那个不算旖旎的拥抱。
    那是他们两世最亲密的接触。
    张濯其实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譬如今日喝过的这一杯酒,或许会让他胃痛多日。
    譬如他每每回忆起前世,那份头痛几乎让他视力模糊。
    他只想在上天把一切都夺走前,给郁仪留下更多的东西。
    仅此而已。
    张濯不想再放任这番古怪的气氛,于是换了个话题:“你今日去见了陛下,是吗?”
    “我把周朔平的事,告诉了陛下。”
    郁仪其实没有完全透露实情,她已经和祁瞻徇秘密约定,明日在众大臣议事时,逼迫太后下旨抓捕周朔平。
    张濯会不会阻止她,郁仪不知道,但是她不想听张濯的劝阻。
    “你查得很快,甚至已经想到要去查周朔平名下从民籍变为佃户的人数,真是很聪明。”
    郁仪一点即通,举一反三,对于老师来说,是个优秀机敏的学生。
    “黄册那边……………”郁仪看向张濯,“还在修吗,会对傅阁老不利吗?”
    前一世在郁仪死后的十年间,修黄册几乎成为了一项巨大的负担,民力与财力大把的投下去,换来的也不过是后湖上堆积如山的废纸。
    黄册的实际意义从记录各地的财政状况,变成了一个虚伪的符号,除了震慑地方官员之外,渐渐没了实际作用。
    如此看来,似乎很多努力都是白费的。
    它们将会腐朽、将会走向毁灭。
    但张濯并不打算告诉郁仪,他只道:“傅阁老那边不必担心,至于黄册,还是会修好的。”
    作为青史车轮上的一颗铆钉,张濯不想溯流而上,扭转不可改变的大势所趋。
    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以完成这件事。
    但郁仪或许可以。
    他要做的是,不要让自己的言辞,影响郁仪的判断。
    “在朝堂上荫蔽周朔平的人......会是赵公绥吗?”郁仪问。
    张濯用指尖沾了一些杯中的残酒,在桌面上画出一个框架图。
    “整个大齐,就像是人身体里的血脉。”张濯轻声道,“县一级便是这些血脉的末端,一级一级如同万川归海般汇入更大的血脉里。而官员与官员、上级与下级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官官相护、上下勾结、结成党羽。”
    “这是千百年来都改变不了的事,从过去,到将来。或许有一天,有人也会把你我视作一党。”
    张濯顿了顿。
    若真如此,他们二人的名字,将会被史官写在一起。
    那对张濯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每一根细微的血脉联结在一起,构成了我们身体中最主要、最基础的结构。这对大齐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若是想要去深纠下去,赵公绥不可能对此事一无所知。
    郁仪安静地将张濯说过的话一点点记在了心里。
    纵然张濯没有疾言厉色,也未曾强迫她烂熟于心,可郁仪明白,一个愿意和你讲真话的人是何等重要。
    虽然张濯不愿意自称是她的老师,可他静水深流般的教导与指引、不宣之于口的关怀与帮助,何尝不是一种恩情。
    夜已深,桌上的酒痕也已经干涸。
    “今夜的戏已经唱完了。”张濯扶着桌子站起身,他身子微微晃了一晃,郁仪想扶,他已经自己站定了。
    “你开心吗?”他笑着问。
    “自然是开心的。”郁仪看着张濯的眼睛轻轻答,“谢谢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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