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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行香子(三)第(2/2)页
送他出门,站在院中,张濯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片刻后,他走到了丹桂树下的白菖蒲旁,拎起铜漏,轻轻浇水。
    “就像这株白菖蒲一样,你能为她准备炭火,为她搭好雪棚,却早晚要放任她独立风雪、直面严霜。为这一天,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放心去做你想做的,或许你比你自己想象得更出色。”张濯如是说道。
    那日张濯与郁仪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他独自坐了良久,突然对着成椿说:“梅永年呢?”
    成椿挠了挠头:“梅医官回乡过节去了,总得要过了十五才回来。不过他留了几张药方,家里也备着几种药,大人怎么突然问这个,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吗?”
    张濯摇头:“随便找一副药给我。”
    成椿错愕:“什么?”
    张濯耐心重复了一次:“我说把梅永年留下的药煎一副给我。”
    腊月二十九,郁仪从街上买了些肉和菜,回到家时白檀已经剪好了窗花。
    “明日有人要来。”郁仪道,“我们一道做几个菜。”
    檐下挂起了红灯笼,看着很是喜庆。
    郁仪忙着和白檀一起把屋子扫了一遍,又把几口水缸都装满。
    “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郁仪把一个包袱递给白檀,“过年了,穿得喜庆些。”
    白檀原本感动得不行,拆开包袱显然愣了一下。
    “不好看吗?”郁仪凑上前,把那条正红的裙子举起来,在白檀身上比了比,“真好看。”
    白檀说:“这衣服看上去是给新娘子回门时穿的......”
    郁仪疑惑地嗯了声:“我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衬你。”
    白檀只好默默收下:“谢谢主子。”
    等到了除夕夜,孟司记先带着嘉善来了,她一并带了自己做的腊肉和腌菜。嘉善有些怕生,好在郁仪也不是什么外人,郁仪从柜子里翻出鲁班锁来给她解闷玩。
    不多时秦酌也到了,他拎了两壶酒,说是他自己酿的。
    见了嘉善还掏了个红包给她。
    饭菜摆上了桌,却不见了白檀,郁仪在厨房里找到了她:“去吃饭啊。”
    白檀啊了声:“今天都是主子们在……………”
    “都是朋友。”郁仪说,“你来和我们一起吃。”
    白檀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席间时,秦酌大大方方地招呼她:“这条裙子真好看,一看就是苏给事的眼光。”
    郁仪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酌啧了声:“因为你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会买衣服的。”
    郁仪看向孟司记:“不好看吗?”
    孟司记笑吟吟:“好看。”
    子时之后,肴核既尽。
    秦酌喝多了两杯,说了两遍想给嘉善做义父。
    郁仪在桌下拽他的袖子:“小声点。”
    秦酌说:“我坦坦荡荡,为什么要小声点?”
    孟司记说:“你让他说,醉鬼的话拦不住。”
    秦酌一听,立刻反问:“谁是醉鬼?”
    孟司记:“松卿是醉鬼。”
    秦酌醉眼迷离:“谁是松卿?”
    孟司记:“醉鬼是松卿。
    郁仪和白檀在一边忍俊不禁,白檀掩唇笑说:“孟姐姐平日里温声细语,如今遇见了秦公子,算是有理说不清了。”
    郁仪好说歹说把他们送出了门,秦酌的小厮来把他接了回去,郁仪送孟司记和嘉善走到巷口。
    “你带着嘉善,还习惯吗?”郁仪轻声道,“嘉善她爹前阵子在晋安坊里找她,不晓得现在退却了没有。”
    孟司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是刀山火海也奈何不了我。
    郁仪笑笑:“有盼头就已经很好了。”
    她们正说着话,孟司记的目光便落在了巷子口。
    在红灯笼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人正静静地站在那。
    他侧身靠着墙站着,微微仰着下颌,好像是在看月亮。
    银白的光照在张濯的鼻骨上,余下的五官仍旧藏在阴影里。
    这个距离理应是听不到她们二人讲话的。
    孟司记收回目光,低声说:“你们………………”
    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郁仪坦然一笑:“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郁仪这个女孩子,有着坦荡又纯粹的心思,这样的关系本不好对外人提起,因而孟司记甚至有些惊讶于她的坦诚。
    她们走至张濯身边,张濯循声看来,见是她们两人一起,一时间犹豫着该不该避嫌。
    “我离得不远了,走过这条巷子就是了。”孟青月温声笑道。
    言罢她看向张濯:“我把她交给你啦。”
    今日的孟司记难得带了些俏皮。
    张濯看向郁仪,郁仪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好。”张濯正色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真是个连月色都温柔的夜晚。
    张濯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握住了郁仪的手。
    街上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乏有拎着灯笼跑来跑去的孩子。
    他们牵着手走进人群里,为保无虞,张濯随手买了两个昆仑奴的面具戴在自己和郁仪的脸上。
    玉壶光转,琉璃白玉。
    各色的宫灯上画着花团锦簇的彩绘,有溪山春色,有秋塘群凫。
    有的花灯不知装了什么机关,竟然能在风中翩然旋转。
    郁仪看到了一盏水墨鸲鹆的宫灯,才多看了两眼,张濯便欣然买下叫她提在手里。
    朱轮画毂,雕鞍玉勒。爆竹声震耳欲聋,二人说话总要用最大声说。
    街边有卖绢花的,张濯挑了两支来插在郁仪的鬓发间。
    处处蛾儿雪柳,处处画栋雕梁。
    京师中鱼龙百戏,应接不暇。
    张濯凑在郁仪耳边说:“走,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他的呼吸落在她耳廓上,热热的痒痒的,叫人心底发颤。
    透过昆仑奴的面具看向张濯,他的脸上也戴着同样的面具。
    郁仪想说话,踮着脚都?不到张濯的耳畔,于是张濯便微微俯身迁就她。
    “戴着这面具,咱们俩就是一样的人了。”她笑盈盈地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的喜悦。
    张濯抿唇而笑。
    二人牵着手走到景福楼前,景福楼上挂着两排大花盒,也就是烟火盒子。
    药线被人点燃了,登时有几十个小灯笼一起落下来,小灯笼里藏着更小的灯笼,同时每个灯笼下都挂着吉祥话儿,有的写五谷丰登,有的写六畜兴旺,总之都是凡俗简单的心意,说给每一个普通百姓听的。
    人群中不乏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璀璨辉煌的各色花火如同流水般自楼顶流淌下来,火苗的颜色或紫或红,绚丽婀娜,宛若火龙衔烛。
    更有甚者,烟火做成的鸟雀仿若活过来一般,振翅飞翔在夜空中,最终于半空处消散。
    还有驾龙而飞的云车、宝塔楼阁,亭台无数………………
    火树拂云,满地丹英。
    这是郁仪头一次见此京中盛景,她满眼惊叹,偏头看向张濯时,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眼里倒映着万顷星波。
    她想说几句话,也知道他此刻听不真切,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溢满的喜悦与赞叹。
    就连风中都带着甜得醉人的芬芳,当下便如同一个婀娜又缠绵的梦,幸福得催人泪下。
    便在此时,张濯抬手掀开了自己的面具,又将她脸上的面具一并摘下。
    郁仪才想问怎么了,张濯便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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